老街区的拿铁与光阴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手冢国光站在老街区的石板路口,看着不二周助踮脚够墙上垂下来的爬山虎。对方穿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米白色的休闲裤裤脚沾了点露水,手指尖刚触到叶片,就被冰凉的露珠惊得缩回手,转而朝他弯起眼睛笑:“手冢,你看这叶子上的露水,像不像去年冬天落在球拍上的霜?”
手冢的视线从他沾着草绿汁液的指尖移开,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小心点,别摔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在不二转身时,悄悄伸手扶了把对方的后腰——石板路被晨露打湿,确实容易打滑。
“知道啦,部长。”不二顺势把手塞进他掌心,手指轻轻勾了勾,“走吧,我查到前面第三个巷口有家长辈推荐的老咖啡馆,据说他们的手冲咖啡用的是昭和年间的壶。”
手冢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些。掌心相贴的温度很舒服,不二的手总是比他暖和些,指腹带着常年握球拍磨出的薄茧,蹭过他的皮肤时,像有细电流轻轻窜过。他嗯了一声,任由自己被牵着往巷子里走。
老街区的房子多是木结构,黛瓦粉墙被岁月浸得发暗,墙缝里钻出几丛野菊,开得正盛。路过一家挂着“修鞋”木牌的小店,老板正坐在小马扎上穿线,看见他们牵手走过,抬起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年轻人,早啊。”
不二笑着回了句“爷爷早”,脚步没停,却悄悄往手冢身边靠了靠。阳光透过檐角的空隙斜射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着往前挪,像两条不肯分开的鱼。
“你看那家窗台。”不二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街角二楼的窗户。那里摆着盆仙人掌,歪歪扭扭地往窗外探,旁边还放着个褪色的网球,上面隐约能看到“青春学园”的字样。
手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想起国中时某次练习赛结束,不二把不小心打飞的球捡回来,说“留着当纪念”,后来不知丢在了哪里。他正想说什么,就见不二掏出手机拍照,镜头里除了仙人掌和网球,还悄悄框进了他的半张侧脸。
“偷拍可不是好习惯。”手冢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纪实摄影哦。”不二晃了晃手机屏幕,照片里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一点碎光,“等老了拿出来看,就知道我们年轻时走过这么多地方。”
手冢的耳尖有点发烫,别过头去看巷口的路牌,指尖却被不二更紧地攥住了。
咖啡馆藏在巷子深处,木门上挂着块黄铜牌子,刻着“光阴”两个字,边角被磨得发亮。推开门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老板娘从吧台后探出头,是个扎着低马尾的中年女人,笑着问:“两位?里面请。”
店里的光线很暗,墙上挂着些老照片,有穿和服的少女在樱花树下笑,有戴草帽的少年抱着网球拍,泛黄的相纸透着年代感。不二选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片小小的天井,种着棵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青绿色的果子。
“要两杯手冲?”老板娘把菜单递过来,“今天的豆子是埃塞俄比亚的,带点柑橘香。”
“好。”手冢接过菜单,目光落在价格栏上,又抬头看向不二,“你要加奶吗?”
“不用,”不二托着下巴看他,“跟你一样就好。”
等待咖啡的间隙,不二翻看着桌上的旧相册,里面贴满了客人留下的照片和便签。有情侣在樱花树下的合影,有朋友举着酒杯的笑脸,还有小孩子歪歪扭扭的涂鸦。他突然拿起笔,在便签上画了两只简笔画的小熊,一只戴着眼镜,一只眯着眼睛笑,旁边写着“手冢&不二,在这里”。
“幼稚。”手冢看着他把便签贴在相册最显眼的位置,语气却很纵容。
“才不呢。”不二把相册推到他面前,“你看这对老夫妻,十年前在这里留了言,去年又来补了一张合照,说‘还是老地方最好’。”
手冢的目光落在那张合照上,头发花白的老两口并肩坐在他们现在的位置,笑得满脸皱纹,手里还握着当年的便签。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突然觉得,不二说的“老了拿出来看”,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老板娘端来咖啡时,带着块刚烤好的司康。“送你们的,”她笑着说,“看你们般配得很。”
不二接过来时说了声谢谢,眼角的余光瞥见手冢的耳尖红了,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手冢的反应是把咖啡杯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快点喝。
手冲咖啡的香气很清冽,带着点淡淡的果酸,不像平时喝的速溶那么厚重。不二小口啜饮着,看着阳光透过石榴树的缝隙落在手冢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浅金色。对方正低头看着咖啡杯里的涟漪,表情很平静,却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抬眼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不二笑了笑,“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没有训练计划,没有比赛压力,不用想明天的战术,不用管后天的行程,只是坐在老咖啡馆里,喝着同一支豆子的咖啡,听着窗外的风声和店里的老唱片,就很好。
喝完咖啡往外走时,老板娘在身后喊:“下次再来啊,秋天石榴熟了,请你们吃!”
不二回头挥了挥手,拉着手冢拐进另一条巷子。这里的房子更老旧些,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几乎遮住了半扇窗。有个老奶奶坐在门口择菜,看见他们,笑着往不二手里塞了颗橘子:“刚从树上摘的,甜着呢。”
不二道了谢,剥开橘子分了一半给手冢,橘瓣的甜汁溅在指尖,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却被手冢用纸巾轻轻擦掉:“脏。”
“哦。”不二乖乖张嘴,让他把纸巾按在自己嘴角,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走到巷子尽头,发现是家开了几十年的书店,玻璃柜里摆着泛黄的漫画和线装书。不二在角落找到本《网球技巧大全》,翻开发现里面夹着张褪色的书签,是当年青学网球社的团体照,照片上的他们穿着蓝白色的队服,笑得一脸青涩。
“你看,”不二把照片递给他,“当时你站在最中间,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
手冢看着照片里那个抿着嘴、眼神严肃的少年,又看了看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不二,突然伸手,把对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很轻,像羽毛拂过。
“走吧,”他说,“去前面看看。”
夕阳把老街区染成暖橙色时,两人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不二靠在手冢肩上,手里把玩着那枚从书店找到的书签,脚边放着买的两本旧书。河水缓缓流淌,带着落叶漂向远方,对岸的人家升起了炊烟,混着饭菜的香气在风里漫开。
“手冢,”不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以后退休了,我们也找个这样的老街区住好不好?开家小小的网球用品店,或者就什么都不做,每天逛逛街,喝喝咖啡。”
手冢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他低头看着不二的发顶,阳光在那里镀上一层金边,心里突然很确定,不管是十年后,还是五十年后,身边的这个人,大概都会像现在这样,牵着他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黄昏。
暮色渐浓时,两人起身往回走。手冢的手始终被不二攥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踏实得让人安心。路过那家“光阴”咖啡馆时,风铃又响了一声,老板娘站在门口收衣服,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慢走啊。”
不二挥挥手,拉着手冢拐出巷口。老街区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在石板路上晕开,把他们的影子又一次拉长,交叠着,像幅永远画不完的画。
“明天去训练馆?”手冢问。
“嗯,”不二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下午可以早点走,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甜品店……”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和老街区的光阴一起,慢慢酿成了最温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