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上的旧矿泉水瓶

周六的运动会来得很快，清晨的阳光把操场晒得暖洋洋的，彩旗在风里飘着，五颜六色的，像撒了一地的糖果。林砚背着书包走进操场时，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苏晓朝她挥手：“砚砚，这里！快过来，许薇马上就要跑八百米了！”

林砚走过去坐下，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起点线——许薇穿着粉色的运动服，正和沈亦舟说着什么，沈亦舟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还有一条白色的毛巾，看起来准备得格外周到。风把许薇的头发吹得飘起来，她笑着拍了拍沈亦舟的胳膊，沈亦舟也笑了，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你看许薇，特意穿了新运动服，还让沈亦舟给她当陪练，肯定是想在沈亦舟面前表现表现。”苏晓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真的不报项目啊？刚才班长还来问我有没有人要补报，你要是报个跳远或者跳高，说不定能让沈亦舟注意到你。”

林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沈亦舟手里的矿泉水瓶上——和初一那年运动会，他递给她的那瓶一模一样，都是蓝色的包装，瓶身上印着小小的雪山图案。她想起那天他递水时的手心温度，想起他说的那句“小心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各就各位——预备！”裁判的声音响起，许薇站到起跑线上，沈亦舟退到旁边，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许薇笑了笑，摆好起跑姿势。

枪声一响，许薇就冲了出去，跑得很快，头发在风里飘着。沈亦舟跟在跑道边，一边跑一边喊：“慢点跑，保存体力！”声音里满是担心。

林砚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们，心里空落落的。她想起初一那年自己跑八百米的样子，也是这样拼尽全力，只是因为终点线有他。可现在，他的目光全在许薇身上，再也不会看向她了。

跑到最后一圈时，许薇突然放慢了速度，手捂着肚子，看起来很不舒服。沈亦舟赶紧跑过去，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没事，就是有点岔气。”许薇摇摇头，咬着牙想继续跑，可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

沈亦舟皱了皱眉，不由分说地扶着她：“别跑了，身体重要。”

“不行，我要跑完！”许薇坚持着，推开沈亦舟的手，慢慢往前跑。沈亦舟没办法，只能跟在她身边，一边跑一边说：“慢点，别着急，我陪着你。”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掌声，大家都在为许薇加油。林砚看着他们并肩跑的背影，突然想起初一那年自己冲过终点线时的样子——她差点摔倒，是沈亦舟扶了她一把，递给她一瓶水。那时候的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他的眼里只有许薇。

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林砚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她想起自己放在书桌最下层的那个旧矿泉水瓶，洗得干干净净的，瓶身上的雪山图案都快磨掉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扔。那是她和他唯一的交集，是她藏了三年的回忆。

“许薇跑完了！”苏晓推了推林砚，“你看沈亦舟，赶紧递水递毛巾，多体贴啊！”

林砚抬起头，看见许薇冲过终点线，沈亦舟赶紧递过矿泉水，帮她拧开瓶盖，又用毛巾帮她擦额角的汗。许薇喝着水，笑着说：“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陪着我，我肯定跑不完。”

“没事，你很棒。”沈亦舟的声音很轻，眼里满是温柔。

林砚看着他们，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碎了。她站起身，对苏晓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啊？现在就回去啊？后面还有沈亦舟的男子一百米呢！”苏晓愣了愣。

“不了，我想回家。”林砚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操场。

刚走出操场，就看见沈亦舟的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那支旧钢笔滚到了她的脚边，还有一个蓝色的矿泉水瓶，和初一那年他递给她的那瓶一模一样，只是瓶身是空的，上面还沾着一点水珠。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旧钢笔和矿泉水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她想起沈亦舟写在纸条上的字“这支笔的主人，好像是林砚”，想起他留着旧钢笔却从来没说要还给她，想起他手里的矿泉水瓶和当年递给她的那瓶一样，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把旧钢笔和矿泉水瓶放进沈亦舟的书包里，又把其他的东西一一捡起来，刚想把书包递给他，就看见沈亦舟和许薇走了过来。

“我的书包怎么掉了？”沈亦舟愣了愣，走过来捡起书包。

许薇瞥见林砚手里的旧矿泉水瓶，皱了皱眉：“这个空瓶子你怎么还带着？都脏了，扔了算了，我再给你买瓶新的。”

沈亦舟的目光落在矿泉水瓶上，顿了顿，说：“不用，留着吧。”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他只是把矿泉水瓶放进书包，说了句“谢谢”，就和许薇一起走了。

林砚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矿泉水瓶的温度，可心里却凉得厉害。他留着旧矿泉水瓶，却从来没说过什么；他知道她是旧钢笔的主人，却从来没对她多过一句话。在他心里，她大概只是一个帮忙捡东西的普通同学吧。

她转身走出学校，樟树叶落在她的肩膀上，风一吹，沙沙响，像是在和她告别。她想起初一那年的运动会，想起沈亦舟递过来的矿泉水，想起他扶着她的手，想起他说的那句“小心点”……这些回忆，就像这个旧矿泉水瓶，空了，凉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回到家，林砚走到书桌前，打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放着那个洗干净的旧矿泉水瓶，还有那张写着“这支笔的主人，好像是林砚”的纸条，以及那张写着暗恋心事的空白信纸。她把今天捡到的旧矿泉水瓶放进去，和原来的那个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对双胞胎，只是一个满是回忆，一个空无所有。

她翻开日记本，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今天运动会，许薇跑八百米，沈亦舟陪着她。他留着旧矿泉水瓶，和初一那年递给我的那瓶一样，可他没说什么。”

写完，她合上日记本，把脸埋在臂弯里。窗外的阳光渐渐落下，天黑了下来。她知道，季风吹了这么久，不仅没吹到第十二排，还把她最后的回忆，吹成了一个空瓶子，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她想起沈亦舟和许薇并肩跑的背影，想起他递水时的温柔，想起他留着旧钢笔和旧矿泉水瓶却从来没说过的话——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就像运动会上的旧矿泉水瓶，空了，就该扔了，就算留着，也再也装不下当初的甜了。

明天，学校应该就恢复上课了吧。林砚想。明天，她应该就能彻底把他忘了吧。

可她不知道，有些回忆，就像旧矿泉水瓶里的水珠，就算瓶子空了，也会在瓶壁上留下痕迹，提醒她，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用一瓶水的温度，温暖了她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