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合会议结束了。
产屋敷耀哉温和的声音消散在庭院里,主公被女儿搀扶着离开后,空气仿佛重新凝固。
那种属于顶尖剑士之间,无声却锐利的对峙感,又一次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富冈义勇安静地站在廊下,像一尊融于阴影的雕像。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每一次会议结束后的片刻逗留,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煎熬。
富冈义勇已经习惯了在第一时间抽身离开,回到空无一人的水柱府邸,那里至少有他熟悉的、安宁的寂静。
水柱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准备从人群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溜走。
刚一转身,一道裹挟着凛冽杀气的身影便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不死川实弥。
风柱满身的伤疤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愈发狰狞,那双总是燃烧着暴躁火焰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死死锁在义勇的脸上。
那种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同僚,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被斩于刀下的仇敌。
“喂,富冈。”
不死川的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磨砂纸在用力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刮擦耳膜的不耐。
他似乎完全没有寒暄的打算,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只手猛地抬起,越过义勇的肩膀,“砰”的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义勇耳侧的木门上。
坚固的门板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义勇的耳膜都有些发麻。
他被完全地困住了。
不死川实弥高大的身躯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牢笼,将富冈义勇整个人圈禁在臂弯与门板之间。
义勇甚至不需要抬头,就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脖颈上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鼻尖萦绕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汗水,还有属于不死川这个人的、极具侵略性的阳刚气息。
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地喷洒在他的脸侧,带来一阵阵让人不适的燥热。
然而,富冈义勇的瞳孔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他只是安静地抬起眼,那双深海般的蓝色眼眸平静地迎上近在咫尺的、写满怒火的视线。
义勇没有后退,也没有挣扎,只是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不死川见他这副死水一潭的模样,心头的无名火烧得更旺。
想说的话、想质问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凶狠的“啧”声。
他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巾包裹得整整齐齐的食盒,动作粗暴地塞向义勇的胸口。
那力道大得惊人,让义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后背结结实实地抵上了冰凉的门板,再无退路。
食盒被强行塞进了怀里。
义勇垂眸,首先看到的不是食盒本身,而是包裹着食盒的那块布巾。
布巾的一角,用针线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几乎快要散架的“实”字。
怀里的食盒尚有余温,可这份温度,在此刻的氛围下,在富冈义勇看来,是杀意沸腾的另一种证明。
他沉默地接住了,没有询问这是什么,也没有道谢。
不死川实弥看着对方毫无反应地收下东西,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暴躁都无处发泄。
堵在喉咙里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化为一句更加凶狠的命令。
他磨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
“给我吃完,不准剩下。”
义勇抬起眼,深蓝色的眼眸平静地与不死川对视。
好了,这下一切都清晰了。
在他的逻辑系统里,所有线索都开始自动串联、分析、并最终指向一个唯一的结论。
首先,不死川实弥一向厌恶自己,这是队内公认的事实。
其次,对方用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方式(壁咚)将自己困住,这是一种明确的挑衅行为。
然后,那人强行塞给自己一份食物,并用命令的语气要求自己全部吃完。
结合自己“被所有人讨厌”这个核心认知,对方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食物。
这是战书。
里面的东西,必然掺杂了什么。
毒药?
泻药?
或者是某种能让人出丑的、带有侮辱性的东西?
不死川实弥,是想用他最喜欢的东西——萩饼,来羞辱,甚至……毒杀自己。
这是一个有预谋的、充满恶意的挑衅。
这个结论是如此的清晰、冷静,且逻辑完美。
义勇甚至为自己能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而感到一丝……释然。
面对不死川那双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富冈义勇轻轻颔首,用一种陈述既定事实的、平淡无波的语气,吐出两个字:
“……会的。”
我会接受你的挑战。
不死川实弥大概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干脆的回答。
他盯着义勇看了几秒,眼神里的暴躁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即化为更深的不耐烦。
不死川猛地收回手,又狠狠地瞪了义勇一眼,才转身,带着一身还未消散的怒气大步离去。
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终于散去。
富冈义勇独自一人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水柱府邸。
他将那个被自己定义为“战书”的食盒,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桌案上。
义勇没有立刻打开,也没有直接丢弃。
这是对手递来的战书,直接丢弃是一种怯懦的表现,他富冈义勇,绝不会逃避。
富冈义勇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它,像是在评估一件极其危险的证物。
夜色渐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食盒上,也洒在他沉静的侧脸上。
他终于伸出手。
却不是为了打开食盒品尝里面的东西。
而是握住了身侧的日轮刀,缓缓抽出。
冰冷的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精准地、一寸寸地,对准了包裹着萩饼的那块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