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河腥味扑进领口时，张居正正蹲在通州运河的漕船边，藏青色云纹锦袍的下摆蹭了块泥——那是他凑得太近看粮袋缝线时蹭的。手里的青铜算筹被攥得发烫，指节上的浅疤因用力泛着淡红，像极了现代车祸后残留的痕迹。他眯起眼望向那艘挂“内帑供奉”黄旗的漕船，船工搬粮袋的动作比平常慢半拍，缝袋口的石青线簇新——内帑的粮袋历来用旧月白棉线，这是冯保的人偷换了粮！
“张大人。”李参将的嗓音粗粝如宣大的风，递来封火漆印着虎头牌的信，“王总督说，宣大士卒昨晚闹着要抢粮铺，被末将用刀压下去了——军粮又短了三成，灶上煮的糟糠能淡出鸟来。”张居正指尖顺着火漆纹摸了一遍，忽然笑出声：“冯保倒会挑时候，边军缺粮，他倒把内帑粮换成沙子。”李参将攥紧刀柄：“末将带三百人劫了那船？”张居正摇头，用算筹敲了敲信皮：“不用，让沈青禾的‘听雨轩’船装江南余粮，走北运河支线绕杨村——她的船有梅花纹，漕工认识。”
中午回内阁时，帘子后传来轻微的纸响。张居正掀开帘，见万历帝缩在罗汉床上，怀里抱着《万国舆图》，左耳后的朱砂痣沾了点墨——是早上练书法蹭的。“先生！”小皇帝跳起来，把舆图翻到宣大页，银刀在边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粮”字，“朕记着你说漕运是血管，宣大的血管堵了，对不对？”张居正蹲下来，用袖口擦他脸上的墨：“对，等沈姑娘的粮船到了，血管就通了。”万历帝摸着“粮”字，银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朕以后要让所有血管都通，不让先生熬夜。”
傍晚的桃花纸信笺带着苏杭的香，沈青禾的字里夹着俚语：“冯秃子的船装的是沙，咱把真粮转到‘听风阁’号，今晚过杨村。”张居正摸着信笺边角的梅花纹，想起沈青禾说“江南梅花比京城艳”时的笑，嘴角扯出点温意。案头《漕运志》翻到“北运河支线”页，他用羊脂玉印压在上面，“元辅良弼”的印文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慈宁宫的百合香绕着念珠转，李太后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竟敢用沙子充粮？”她翻着张居正递来的账本，“内帑粮船实载沙子三千石”那行字刺得眼疼。张居正轻叩紫檀桌——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李太后早熟了：“冯公公以为边军远，闹不起来。可沈姑娘的船把真粮送过去了，王总督的回执在此。”他取出宣大总督的官印文书，“漕运是国之命脉，脉断则国弱。太后若信得过，让沈青禾的江南商帮管漕运——他们钻得进江南水网，也敢和东厂掰手腕。”李太后望着窗外月亮，念珠停在第十颗：“明儿让冯保把漕运差使交出来。”
出宫时三更天，月光把紫禁城角楼染成银白。张居正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算筹——它安静躺在暗格里，没有系统提示音，可他心里稳得很。路过内阁，他想起万历帝偷偷刻在《万国舆图》上的“粮”字，银刀刻的痕迹里还沾着点银粉，那是少年的倔强。他推开内阁门，烛火晃了晃，照见案头摊着的《万国舆图》，宣大位置的“粮”字泛着微光。
东厂密室里，冯保摩挲着第三颗佛珠，阴恻恻道：“去偷张居正的算筹——那玩意儿定有古怪。”下属领命而去，可他们不知道，张居正的算筹藏在内阁暗格，钥匙是枚刻“元辅良弼”的羊脂玉章——只有他自己能打开。
张居正坐在案前，翻开《漕运志》，在“冯保”二字上画了个朱砂圈。烛火照在他左眉骨的浅疤上，泛着淡红。他拿起算筹轻叩桌面，声音清脆：“冯保，你的棋，该输了。”
窗外的月亮升得更高，照在红墙上，泛着温柔的光。他想起现代办公室的落地窗，想起跨国并购时的咖啡香，可此刻，他更爱这暗夜里的烛火，更爱算筹的脆响——因为这是他自己布的局，不用系统，也能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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