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余音未散，擂台四周的议论已如潮水。
"剑谷柳云三战三捷，惊雪剑未出鞘便连败强敌，这第四场怕又是碾压。"
"对面那灰衣小子是谁？面生得紧。"
"藏经阁守阁人，听说擅用短刃——嘿，短刃对长剑，擂台又十丈开阔，不是找死么？"
声音钻入耳中，林渊神色不动，只抬手解下外袍，露出内里黑色劲装。腰间赤陨短刃斜插，暗红鞘身似干涸血迹，在日光下并不反光，却有种敛尽锋芒的森然。
对面，柳云左手负后，右手二指并拢，惊雪剑悬于身侧，剑穗如雪，随风微漾。他微笑行礼："林师弟，请。"
语落，剑未动，剑意先至——
一缕冰寒气机沿擂台石板蔓延，像早春河水乍暖还寒，悄无声息却刺骨。林渊脚尖轻点，身形微侧，让过气机最锋锐一点，同时右腕一沉，短刃出鞘半寸。
"叮——"
清脆金铁交击声在空气里炸开，却无兵刃相碰。那是剑意与刀意首次试探，势均力敌，各自敛回。
看台前排，几位内门长老目光微凝："刀意？一个守阁人竟凝出了刀意雏形。"
擂台中央，柳云眼底冰寒一闪而逝。他不再客气，手掐剑诀，惊雪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林渊咽喉，速度快得近乎瞬移，剑尖未至，霜花先结——
"飘雪三击！"
剑光三分，分锁上、中、下三路，封死所有退路。林渊却仿佛提前知晓，左脚后踏半步，身形微弓，整个人缩成一道黑色闪电，险而又险地切入剑光缝隙。
"星闪。"
心底轻喝，他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逼入柳云身前四尺，短刃自下而上，一抹暗红弧月撩向对手小腹。
柳云瞳孔骤缩，剑指急收，剑穗无风自扬，"当"一声架住刀锋。赤陨短刃附带"灼血"效果爆发，火毒顺着剑身蔓延，惊雪剑霜气顿时被蒸出一层白雾。
柳云借力后掠三丈，落地时袖口已焦黑一片，肌肤传来针扎灼痛。他低头扫了眼伤口，笑意终于淡去。
"看来我小瞧了你。"
林渊不答，短刃斜指，刀尖上一粒血珠滚落，在石板溅起细小尘埃。那血不是他的。
看台寂静一瞬，随即爆发更大声浪。
"柳云受伤了？！"
"那一闪是什么身法，怎会凭空消失？"
高台上，张怀秋眯起眼，目光如钩，牢牢钉在林渊脚下——那里，石板缝隙有一道极细的铜线，正被阳光照出微弱反光。
"阵法？"张怀秋皱眉，"比武禁用外阵，这小子如何带进去的？"
念头未落，擂台上形势再变。
柳云并指在剑身一抹，灵力灌注，惊雪剑震颤，发出清越龙吟。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化作漫天雪影，笼罩半壁天空——
"雪覆千山！"
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真实杀机，落处石屑飞溅，寒气四溢。林渊身形被雪光吞没，似陷绝境。然而下一瞬，一声低喝压过剑啸——
"破！"
赤红刀芒如朝阳初升，自雪幕中心劈开一道裂缝，林渊逆风而出，短刃卷起烈焰，所过之处霜雪尽化白雾。他脚尖一点地面，再次消失。
星闪·第二击！
这次他出现在柳云背后，刀背横拍，"砰"一声砸在对方肩胛。骨裂声微不可闻，柳云身形踉跄前冲，惊雪剑脱手飞出，插入擂台边缘，剑穗犹自颤栗。
柳云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却猛地抬头，眸中血丝密布。他并指如剑，隔空一招，惊雪剑化作白龙回鞘，剑尖直指林渊，杀意滔天。
"你惹怒我了。"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血液瞬间被冰霜吞噬，剑光由白转红，寒意更甚——
"血雪·封喉！"
这是柳云压箱底的禁招，以精血为引，燃烧经脉，换取一倍剑速与锋锐，曾瞬杀二阶妖兽。
剑光一闪，虚空似被切开，赤红冰霜拖出长长尾迹，直取林渊眉心。速度太快，连长老都来不及喊停。
林渊眼底倒映那道死亡剑光，心跳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右手松开了刀柄，左袖轻拂——
"星缚。"
低低一字落下，擂台地面铜线蓦地亮起幽蓝星辉，一道半圆光环升腾，牢牢锁住柳云脚腕。前冲的剑势因此慢了半息。
半息，足够决定生死。
林渊侧身，让过剑锋，同时右手再次握住赤陨短刃，顺势前掠。刀与剑交错，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串火星溅落——
噗！
短刃没入柳云右胸，火毒与冰霜同时爆发，伤口处腾起大片白雾。柳云身形僵住，瞳孔涣散，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林渊贴近他耳侧，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可闻：
"我告诉过你——你有血光之灾。"
惊雪剑坠地，发出清脆悲鸣。
柳云跪倒，血迹在石板蔓延，像一幅慢慢展开的朱笔写意。
看台鸦雀无声，随后炸裂——
"柳云败了？"
"刚才那是什么？阵法？瞬移？"
高台上，张怀秋面色铁青，目光闪烁，却终究没有开口。另一位白眉长老则饶有兴趣地捋须："有意思，以阵辅刀，以身法觅机，心性、计算、杀伐皆备……外门何时出了这种小怪物？"
裁判执事愣了片刻，才想起宣判：
"甲四——林渊，胜！"
声音滚过演武场，像巨石投入湖心，掀起万丈波澜。
林渊收刀，后退一步，朝柳云拱手行礼，举止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扫阁。
医护弟子上台，将昏迷的柳云抬下。赤陨火毒与冰霜交织，使他伤口诡异般无血，却更加痛苦，需得长老亲自出手才能拔除。
林渊转身，目光掠过看台，准确找到苏浅浅。
少女双手捂嘴，杏眼睁得溜圆，见她望来，猛地跳起来，挥舞食盒大喊：
"林师兄，我的灵石——翻倍啦！"
阳光落在她发梢，像给她镀了一层金焰。林渊微微弯眼，点头致意。
那一瞬，他冷峻的轮廓忽然柔软，像雪原上掠过不起眼的春风，却让不少女弟子心头莫名一跳。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林渊负刃而行，灰衣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暗红刀鞘。所过之处，目光再不是讥笑，而是震惊、忌惮、探究，甚至隐隐炽热——
那是看到黑马的兴奋，也是嗅到血腥的贪婪。
他却像走进空山，只听得见自己心跳。
一下、一下，沉稳而坚定，像遥远天外星辰的脉冲，提醒他——
这，只是开始。
高台深处，内门剑谷长老面色阴沉，挥袖离去。
张怀秋则眯眼凝视林渊背影，目光复杂，似在重新审视一件被尘埃掩盖的器物。
半晌，他低低开口，声音只有身旁执事听见：
"查一下，他何时学的阵法……若有违规，按律处置；若无——"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莫名光色：
"便招入我门下。"
擂台另一侧，林渊脚步微顿。
袖口里，“听风”铃轻轻震颤，却并非示警，而是被一股更锋锐的剑意遥遥锁定。
他侧头，视线穿过人群，与一双眼睛对上——
内门天骄，沈长雪，筑基三层，剑意圆满，此次被特邀观战。
她抱剑立于旗影下，白衣无尘，眸似寒潭，正饶有兴趣地打量林渊，仿佛发现一柄尚未开锋的好剑。
林渊点头致意，神色平静，转身继续前行。
他知道，自己今日暴露太多，已引起真正强者的注意。但那又如何？
星空之上，还有万界等待坠落，而他，才刚刚拾起第一粒尘。
夕阳西沉，钟声悠长。
林渊回到藏经阁，大门合拢，世界再次安静。
他放下短刃，点燃青灯，翻开《外门剑式解析》，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扫地、读书、记账。
只是今夜，他扫得比往常更慢，每一下都似在丈量脚下土地，也似在丈量——
心与星空之间的距离。
密室。
林渊盘膝，掌心躺着那枚“甲四”木牌，指腹缓缓摩挲。
柳云之败，让赔率瞬间跳水，一赔二十的神话就此终结。
但他知道，真正的赌局才刚开始。
沈长雪、张怀秋、内门、星图、万界……无数线条在脑海交织，汇成一张越来越大的网。
而他，既是网中人，也是织网者。
林渊抬眼，望向石壁顶端那道狭窄窗缝——
夜空澄澈，星辰如沸，像在等待一场更大的火。
他合上古书，低低一笑：
"下一颗流星，该落在哪里？"
火光摇曳，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天际的幽暗道路，正在悄悄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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