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闹剧

周一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苏沫就攥着帆布包站在了楼下。包里除了电脑和设计稿，还塞着许妍周末帮她整理的“职场证据保护指南”，以及一小袋刚晒干的艾草——那是她准备用来完善“活水染”配方的，指尖触到干燥的叶片，心里就多了几分踏实。

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想趁着没人把“青梧”系列的最终方案再核对一遍。可刚走进写字楼大堂，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粗嗓门在前台炸开：“我妹妹苏沫就在这儿上班！你们让她出来！不然我就砸了你们前台！”

苏沫的心脏猛地一沉，脚步像灌了铅似的顿在原地。大堂里来往的同事都停下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争吵的方向——苏强穿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领口沾着油渍，身边除了上次那个黄毛，还多了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是他妈托来的远房表姑，专爱搬弄是非。两人堵在前台，苏强手里举着个破搪瓷碗，一摇一晃地喊：“苏沫挪用公款藏私房钱，不给我凑彩礼，逼我打光棍！你们公司招这种没良心的员工，早晚要倒闭！”

表姑在一旁帮腔，拍着大腿哭嚎：“造孽啊！家里把她供成大学生，她倒好，翅膀硬了就不管家里死活！三十万彩礼都不肯拿，是想让我们苏家断后吗？”

前台小姑娘被吓得脸色发白，拿着电话手足无措。周围的同事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偷拍，镜头扫过苏沫时，她下意识地往柱子后躲了躲——上周被举报的阴影还没散，现在又被亲哥堵门闹事，她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人群里，连呼吸都带着疼。

“苏沫！你躲什么躲！”苏强眼尖，一下子就瞥见了她，甩开保安的手冲过来，伸手就要抓她的包，“快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就跟你去办公室闹，让全公司都知道你是怎么不孝的！”

苏沫死死护住包，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玻璃墙上。包里的设计稿和艾草小样硌着她的腰，提醒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懦弱。“我没钱！”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比上次在楼道里坚定了许多，“我每个月工资八千，给妈寄两千，替你还赌债三千，剩下的只够房租和吃饭，你让我怎么凑三十万？”

“你骗谁呢！”苏强瞪着眼睛，唾沫星子喷了出来，“楼下张婶说你跟公司大领导走得近，肯定捞了不少好处！今天你不拿钱，我就不走了！”他说着就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起来，“大家快来看啊！没良心的妹妹不管亲哥死活，逼得我娶不上媳妇啊！”

表姑也跟着起哄，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摔，烂菜叶撒了一地：“我们苏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上大学，不如早点嫁人换彩礼！”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发朋友圈，标题写着“某设计公司员工被亲哥堵门要彩礼”。苏沫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掉下来——她想起许妍说的“越是狼狈，越要站直”，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指甲掐进了掌心。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许妍踩着黑色细高跟走过来，身后跟着公司保安部的经理和两名保安，还有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是许妍特意请来的律师。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套裙，气场比平时更加强大，走到苏沫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有我。”

苏强抬头看见许妍，愣了一下——他上次在楼道里见过许妍，知道这是苏沫公司的大领导，气焰顿时弱了几分，但还是硬着头皮喊：“许总监，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我妹妹有钱不给我娶媳妇，是不是不孝？”

“评理可以，但得讲证据。”许妍示意律师上前，律师立刻拿出一份文件，“苏强先生，这是苏沫小姐近半年的银行流水。她每月5号发工资后，都会给母亲李桂兰女士转账2000元，另外还有三笔大额支出，分别是1.2万、8000元和1万元，都是替您偿还赌债的记录，有您的借条为证。”

律师将流水单和借条复印件举起来，展示给周围的人看：“苏小姐每月房租2000元，生活费1500元左右，剩余工资基本都用于家庭支出，名下没有存款，也没有任何大额消费记录。请问您说的‘捞好处’，是指她每天加班到深夜，还是指她用自己的钱给您填窟窿？”

苏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表姑见状，赶紧跳出来：“那她也不能不管她哥啊！三十万彩礼，她跟公司借点不行吗？”

“第一，苏沫没有义务为您的彩礼负责。”许妍往前一步，目光冷冽地扫过表姑，“根据《民法典》规定，成年子女没有抚养成年兄弟的义务，彩礼更是您个人的婚姻支出，与苏沫无关。第二，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为员工亲属提供借款的义务。第三，您在公司大堂闹事，损毁公共财物，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保安已经报警，警察马上就到。”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一样扎在苏强和表姑心上。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了方向，有人说“原来这哥哥是个赌鬼”，有人骂“这种亲戚太吸血了”，还有人拿出手机删除了刚才拍的视频。

苏强脸色煞白，爬起来就要跑，却被保安拦住了。他急得跳脚：“我是被人骗来的！是林薇，林总监让我来闹的！她说只要我把事情闹大，苏沫就会被开除，到时候她就给我一万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许妍的目光立刻投向人群外围——林薇果然躲在那里，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风衣，正想悄悄溜走。“林总监，既然来了，就过来聊聊吧。”许妍的声音带着穿透力，林薇的脚步一顿，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

“许总监，您别听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林薇的脸上挤出笑容，眼神却有些慌乱。

“不认识？”许妍示意律师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您上周六下午三点，给苏强先生转账500元的记录，附言是‘活动经费’。还有你们的通话记录，上周您和苏强先生通了七次电话，最长的一次聊了二十分钟——请问，你们不认识，聊什么能聊二十分钟？”

原来许妍早就料到林薇会搞小动作，周末特意让律师调查了苏强的资金往来，果然查到了林薇的转账记录。林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风衣的衣角，说不出话来。

“还有上周举报苏沫挪用公款的事，也是你做的吧？”许妍拿出监控截图，“你凌晨潜入苏沫的工位，不仅偷了设计稿，还偷拍了她整理染布小样的照片，匿名发给了HR。林总监，你作为设计部负责人，抢下属的设计，诬陷同事，煽动他人闹事，这些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公司规定。”

这时，警察也赶到了。许妍将所有证据交给警察，冷静地说：“警察同志，这位苏强先生涉嫌寻衅滋事，林薇女士涉嫌诬告陷害和商业诽谤，麻烦你们调查处理。”

苏强和表姑被警察带走时，苏强还在哭喊着求饶，表姑则骂骂咧咧地推卸责任。林薇被警察问话时，脸色灰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围观的同事纷纷散去，路过苏沫身边时，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低声说“苏沫，你挺住”，之前那个偷偷拍视频的实习生小周，还特意跑过来道歉：“苏姐，对不起，我不该乱拍，已经删掉了。”

大堂里终于恢复了平静，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落在苏沫身上。她攥着许妍的手，指尖还有些发凉，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

“哭什么，该哭的是他们。”许妍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温和下来，“走，上楼，我带你去见个人。”

顶楼的会议室里，坐着一位穿着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气质沉稳，眉宇间和许妍有几分相似。“苏沫，这位是沈皓明先生，辰星集团的创始人。”许妍介绍道，“沈总，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苏沫，草木染手艺的传承人。”

苏沫愣了一下，赶紧擦干眼泪，紧张地伸出手：“沈总，您好。”她没想到许妍会直接带她见辰星集团的大老板，手心都冒出了汗。

沈皓明笑着握住她的手，目光温和：“苏小姐不用紧张，我这次来，是特意想看看你的草木染作品。我儿子沈皓辰，特别喜欢你做的那块‘月华染’棉布，天天吵着要‘会发光的衣服’。”

原来许妍周末就把苏沫的草木染小样发给了沈皓明，沈皓明不仅对草木染的环保理念很感兴趣，更看重这种传统手艺的市场潜力。“辰星集团一直想做一个有中国特色的童装系列，你的草木染，正好符合我们的定位。”沈皓明递给她一份合作意向书，“我们想和你合作，开发‘非遗草木染’系列童装，我可以投资你建立专门的工作室，还能帮你申请非遗传承人的资质。”

苏沫看着合作意向书上的条款，心脏砰砰直跳。工作室、非遗传承人、和辰星集团合作——这些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一想到林薇的阴狠、苏强的纠缠，她又有些犹豫：“沈总，我……我担心自己能力不够，而且林总监她……”

“能力不够可以学，有我和许妍帮你。”沈皓明打断她，“至于林薇，她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不会再对你造成威胁。辰星集团看重的是你的手艺和你的人品，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许妍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沫，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你的草木染不该只藏在出租屋里，应该让更多孩子穿上用它做的衣服，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传统手艺有多棒。”

苏沫抬起头，看着许妍鼓励的眼神，又看了看沈皓明信任的目光，想起外婆临终前的嘱托，终于点了点头：“沈总，许总监，我愿意合作。”

走出会议室时，苏沫感觉脚步都轻了许多。许妍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恭喜你，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完善竞标方案，在下周的竞标会上，彻底打败林薇的残余势力。”

“嗯！”苏沫用力点头，喝了一口热咖啡，暖流从喉咙滑到心里。她看着办公区里来来往往的同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自卑和胆怯。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透明，她有手艺，有朋友，有并肩作战的盟友。

回到工位上，苏沫打开电脑，调出“青梧”系列的设计稿。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屏幕上那抹“雨过天青”的纹样上，泛着柔和的光。她拿出外婆的染谱，翻到“活水染”的那一页，认真地在设计稿上补充染布的细节说明——她要把外婆的手艺、自己的坚持，都融入到设计里，让所有人都看到草木染的魅力。

而在办公楼的停车场里，林薇被警察批评教育后，脸色阴沉地坐在车里。她看着苏沫工位的方向，眼里充满了怨毒。“苏沫，许妍，你们给我等着。”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喂，是我。帮我查一下苏沫外婆的染谱，我要知道她所有的染方……不管多少钱，我都要拿到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林总监，这恐怕有点难度，那染谱是苏沫的传家宝……”

“难度再大也要办！”林薇咬牙切齿地说，“我得不到的东西，苏沫也别想得到。下周的竞标会，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挂了电话，林薇发动汽车，黑色的轿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消失在车流中。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通话内容，已经被许妍安排的私家侦探录了下来。

办公室里，苏沫还在专注地修改设计稿，许妍走到她身边，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们都知道，一场更大的战役即将打响，但这一次，她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别收，我很喜欢。”许妍走过去，拿起一块染着紫藤花纹的棉布，“这种晕染效果，比机器印刷自然多了。”她忽然注意到窗帘后的染缸，“这是老物件吧？我奶奶以前也有一个类似的。”

话题一打开，苏沫的话就多了起来。她从木箱里翻出外婆的染谱，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各种染方：“外婆说这是草木染，用植物的根、茎、叶做染料，环保又特别。可惜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

许妍看着她谈起手艺时眼里的光，想起自己当年被婆家轻视的日子：“我以前觉得，女人必须靠男人才能站稳脚跟，后来才明白，手里有真本事，比什么都强。”她喝了口汤，话锋一转，“林薇不会善罢甘休，你得想办法保护自己的设计。”

苏沫的眼神暗了下去：“我没背景没资源，怎么斗得过她？”

“用你的手艺。”许妍指着染缸，“草木染是你的核心竞争力，林薇学不来。下周有个童装品牌的合作竞标，你把草木染元素做极致，我帮你对接资源。”

两人聊到深夜，许妍走的时候，苏沫塞给她一块刚染好的月白色棉布：“这个叫‘月华染’，晚上会泛着淡淡的光泽，谢谢你。”

许妍接过棉布，指尖触到温暖的布料，笑了：“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送走许妍，苏沫回到阳台，月光洒在染缸里，水面泛着细碎的银光。她握紧染谱，第一次觉得，那些被原生家庭和职场打压的日子，好像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