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的血腥味和左眼深处爆炸般的余痛尚未散去，但林默右眼视野中那副烙印下的地图却异常清晰——代表着清道夫的红色光点如同嗅到气味的猎犬，正从几个方向朝着旧住院楼包抄而来，最近的已经到达底层。而那个位于楼下设备间的“净化节点”，在地图上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幽蓝光芒。
“我们没时间休整了。”林默撑着冰冷的档案柜站起身，身体还在微微摇晃，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他们知道我们大概的位置。”
鹰迅速检查了一下弩箭和剩余的箭矢，又将几块高能电池和工具塞进背包，动作没有丝毫拖沓。“清道夫的常规巡逻不会这么快集结。是调试器的信号泄露，还是你最后捕捉到的指令生效了？”他看了一眼林默依旧在缓慢流血的鼻子，“不管怎样，必须在合围完成前，拿下那个节点。”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维修通道的捷径。“走这里，能避开大部分正面路线。但靠近节点附近，防御肯定会加强。”
“节点破坏后，能给我争取多少时间？”林默最关心的是这个。他左眼的冰冷麻木感正在向颧骨和耳根蔓延，那种被异物侵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不确定。节点瘫痪会造成局部‘源血’网络紊乱，理论上能中断对你身体的持续侵蚀和精确定位。但已经侵入的纳米机械……需要你自身的免疫系统和代谢来清除，这取决于你的体质和污染程度。”鹰的回答依旧客观到冷酷，“而且，节点破坏会立刻引发最高级别的警报。我们会成为所有清道夫和可能出动的‘牧羊人’的绝对优先目标。”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滑出档案室，没入旧楼更深沉的黑暗中。
鹰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他引领着林默在倒塌的家具、裸露的钢筋和破碎的石膏板间穿行，走的是地图上那条几乎被遗忘的维修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老鼠粪便的气息，脚下不时踩到软绵绵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
林默紧跟着鹰，右眼警惕地扫视着前后，左眼的剧痛和冰冷让他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对抗那种想要抓挠眼球的冲动。他能“感觉”到，随着靠近节点，左眼与那幽蓝能量的共鸣再次变得活跃起来，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震动。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墙壁逐渐被冰冷的、带有“星球动力”标志的金属板取代。脉冲嗡鸣声在这里变得集中而有力，如同就在耳边擂鼓。
“前面就是设备间外围。”鹰在一个拐角处停下，压低声音，示意林默蹲下。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随即迅速缩回。“两个清道夫，守在气密门外。标准配置。”
林默也探头看了一眼。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银色金属门，门两侧，各站立着一个身穿深色制服、如同雕塑般的筛选者。他们手中的仪器发出微弱的扫描光束，覆盖着门前所有区域。
强攻毫无胜算。
“需要引开他们，或者制造混乱。”鹰低声说，目光扫视着周围，最终落在头顶一段老旧的、包裹着隔热材料的蒸汽管道上。管道有一处正在缓慢地渗漏着白色的水蒸气，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一个计划迅速在林默脑中形成，结合了他刚刚获得的、关于自身“故障接口”的粗浅认知。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林默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这个‘故障’，能不能……主动制造一点小混乱？”
鹰的护目镜转向他，带着询问。
“我刚才连接时，感觉到……清道夫之间的信号传输，有一个极短的同步间隔。”林默努力回忆着那庞大信息流中的细节，“如果我能模拟一个错误的优先级指令，哪怕只干扰他们零点几秒……”
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眼神一亮：“声东击西？风险很大，你的大脑……”
“总比被堵死在这里强。”林默打断他，语气坚决。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上右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只冰冷、剧痛、如同外挂器官般的左眼上。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共鸣，反而主动去“迎合”它。他想象着自己左眼就是一个信号发射器，将意念聚焦于门口右侧那个清道夫手中仪器的接收单元，试图灌入一个虚假的、高优先级的威胁警报——来源，指向他们来时通道的相反方向。
左眼瞬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比之前使用调试器时更加尖锐！仿佛整个眼球都要被那强行调动的能量撑爆！冰冷的麻木感如同潮水般向大脑深处蔓延，带着一种诡异的、要将他的意识同化的感觉。
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鼻血再次涌出。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瞬间——
“嘀！嘀！”
门口右侧那名清道夫手中的仪器突然发出了短促的、与平时扫描不同的警报音！他僵硬的头部猛地转向通道来时的方向，扫描光束也瞬间聚焦过去！
左侧的清道夫似乎也接收到了干扰信号，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判断冲突！
就是现在！
早已蓄势待发的鹰如同鬼魅般从拐角闪出，手中的弩箭几乎没有瞄准的过程！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特制的三棱箭矢精准地没入了右侧那名清道夫的颈部连接处——那是鹰之前告诉林默的、清道夫防护相对薄弱的能量管线节点！
那名清道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光芒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扑倒。
左侧的清道夫这才反应过来，但鹰的第二箭已经离弦！
“咻！”
这一箭射向了他的面部传感器！虽然被坚硬的护甲弹开，但成功干扰了他的视觉判断！
鹰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矮身冲刺，手中多了一把闪烁着高频能量弧光的、一尺长的战术破拆刀，狠狠刺入了对方腰侧的一个装甲接缝！
“滋啦！”蓝色的电火花爆开！第二名清道夫剧烈地抽搐着，瘫软下去。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干净，利落，致命。
林默瘫软在拐角后，几乎虚脱，左眼的剧痛让他视野发黑，冰冷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半边头皮。他感觉自己的左半张脸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鹰迅速将两具清道夫的“尸体”拖到隐蔽处，捡起他们掉落的仪器，又在气密门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起来。
“撑住！”鹰回头低喝一声，面板上绿灯亮起，厚重的气密门发出沉闷的充气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充斥着巨大机器轰鸣和浓郁“源血”气味的空间。无数粗大的管道纵横交错，中央是一个缩小版的、但结构同样复杂的“机械心脏”，只不过这个“心脏”连接着数个透明的、不断有幽蓝色液体循环的罐体，罐体内浸泡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扭曲的组织。
净化节点！
而在节点旁边，赫然站立着一名体型更加高大、装甲更厚重、手中持着一种造型奇特、带有多个发射口的能量武器的清道夫！它的头部传感器转向门口，冰冷的光芒锁定了闯入者。
精英单位！
“入侵者，清除协议启动。”冰冷的电子音从它身上传出。
鹰毫不犹豫地抬起弩箭射击！
“砰！”箭矢撞在对方厚重的胸甲上，只留下一个白点。
精英清道夫抬起手中的武器，发射口亮起危险的红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瘫软在门外的林默，强忍着几乎要吞噬他意识的痛苦和冰冷，再次将意念集中，不是模拟指令，而是将他左眼感受到的所有混乱、噪点、排斥和痛苦，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般，朝着那名精英清道夫“砸”了过去！
这是他这个“故障接口”最原始、最不受控的力量！
“嗡——！”
精英清道夫的动作猛地一僵，头部传感器疯狂闪烁，发出紊乱的电流噪音，抬起的武器也垂落下来，仿佛系统内部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风暴！
“就是现在！”林默用尽最后力气嘶吼。
鹰如同猎豹般扑上，手中的高频破拆刀闪烁着致命的光芒，精准地找到了精英清道夫颈部后方一个几乎没有防护的维护接口，狠狠刺入！
“嗤——！”
大量的蓝色电浆和某种粘稠的、带着荧光的液体从破口处喷溅而出！精英清道夫发出一种不似电子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尖啸，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摆，最终轰然倒地，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鹰喘息着，不敢停留，迅速冲向那个搏动着的净化节点核心。他拿出几块高能电池，用导线粗暴地连接在上面，然后猛地按下了一个起爆开关！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从节点内部传来！蓝色的电弧如同狂舞的银蛇在设备间窜动！那些循环着“源血”的透明罐体纷纷破裂，粘稠的蓝色液体流淌一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整个节点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脉冲嗡鸣声也戛然而止，被刺耳的警报声取代！
节点，被破坏了。
林默瘫在门口，感觉到左眼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感和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种被掏空后的虚弱和麻木。侵蚀……暂时停止了。
但他还来不及感受这片刻的轻松，鹰已经冲过来，一把将他拉起。
“快走！更大的麻烦要来了！”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动，更远处，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金属靴踏地声，以及某种……更沉重、更令人心悸的移动声。
净化节点的破坏，如同捅了马蜂窝。而他们，就是暴露在蜂群之下的目标。
生存的窗口，短暂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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