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被安排在基地最深处,一个被严格看守、用厚重铅板额外加固的小隔间内。这里原本可能是个小型储藏室,现在则弥漫着浓烈的草药气味和一种……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辐射感。墙壁上挂着几盏依靠那种奇异真菌发光的灯具,光线幽绿,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有些诡异。
除了云姨、阿雅、老枪和必须参与的林默与鹰,只有另外两名看起来像是研究人员、眼神沉静的中年男女被允许进入。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隔间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两个透明的容器。一个里面盛着少量浑浊的、泛着不祥绿光的液体——最低浓度的“坏水”。另一个,则是一个简陋的、带有透气孔的小木盒,里面蜷缩着一只皮毛稀疏、眼睛浑浊发红、呼吸急促的灰鼠。它的前爪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微微肿胀,显然是被“坏水”污染了。
“这是最轻微的污染个体,”阿雅小声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忍,“如果放任不管,再过几天,它的意识就会彻底混乱,身体也会开始异变。”
老枪抱着猎枪,站在门口,像一堵沉默而冰冷的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默的双手。
云姨看向林默,眼神平静无波:“开始吧。先尝试接触‘坏水’,注意你身体的任何反应。如果感到任何不适,立刻停止。”
林默点了点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走到石台前,目光落在那个盛放“坏水”的容器上。浑浊的绿色液体在幽光下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一种类似金属和腐烂物混合的微弱腥气。
他闭上右眼,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左眼。没有脉冲嗡鸣,没有强制连接,但他能“感觉”到那“坏水”中蕴含的、与地下幽蓝液体同源却更加暴躁、混乱的能量信号。那是一种充满破坏欲的“噪音”。
他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屏住呼吸,向着液面探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绿色液体的瞬间,他左眼那麻木的空洞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麻痒!仿佛他左眼内部的某些沉睡的神经末梢被强行激活了!
与此同时,他右眼的视野边缘,似乎闪过几缕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光丝,如同受惊的蚯蚓,一闪即逝。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坏水”上。
冰凉,粘稠。
预想中的剧烈排斥或痛苦并未出现。相反,一种奇异的“感知”顺着指尖回流!他仿佛能“看”到那浑浊绿色中无数疯狂舞动的、代表着污染的能量粒子!它们混乱,无序,充满了侵蚀性。
几乎是本能地,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安抚”它们,去“梳理”那股混乱。他想象着自己的左眼是一个微型的、逆向运行的净化节点,散发出一种与“坏水”污染截然相反的、趋于“秩序”与“平静”的波动。
左眼的麻痒感瞬间加剧,变成了轻微的刺痛!那刺痛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眼球深处,仿佛有某种机制正在被强制启动,消耗着他自身的精神力!他右眼视野中那闪动的灰色光丝再次出现,这次清晰了一些,如同细微的电流,在他指尖与“坏水”接触的位置跳跃。
石台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阿雅瞪大了眼睛,云姨的指尖微微收紧,连老枪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浑浊的绿色液体,以林默指尖接触点为中心,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不是稀释,而是那种不祥的绿色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中和、分解了,逐渐呈现出一种相对清澈的、带着微弱沉淀的灰白色!
短短十几秒钟,容器内的小半“坏水”,竟然变得近乎透明!只剩下底部一些絮状的灰色沉淀。
“老天……”一名研究人员忍不住低呼出声。
阿雅激动地捂住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云姨的呼吸也急促了一瞬,但她很快控制住,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默:“感觉怎么样?”
林默收回手指,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左眼的刺痛感和精神的疲惫感清晰地告诉他,这种“净化”并非没有代价。他喘息着回答:“可以做到……但很耗费精神……像……像用力过度。”
老枪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显然看到了林默的疲惫,但这并未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他觉得这种能力更加不可控。
“下一个。”云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指向那个装着污染灰鼠的木盒。
阿雅小心地打开木盒,将那只奄奄一息的灰鼠捧了出来,放在石台上。灰鼠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弱地抽搐着,浑浊的红眼睛茫然地睁着。
林默看着这只生命垂危的小生物,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再次集中精神,将带着微弱刺痛感和灰色光丝的左手,轻轻按在灰鼠那青黑色肿胀的前爪上。
这一次的感觉更加清晰而……震撼。
他仿佛直接“触摸”到了灰鼠体内那肆虐的污染能量!它们像无数细小的、绿色的毒虫,啃噬着它的血肉,侵蚀着它的神经。灰鼠微弱的生命之火在污染中摇曳,如同风中的残烛。
林默引导着那源于左眼的、带着“秩序”波动的力量,缓缓注入灰鼠的爪子。
过程比净化“坏水”更加缓慢和艰难。他需要更精细地控制,既要中和污染,又不能伤害灰鼠本身脆弱的生机。左眼的刺痛感越来越强,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隔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林默粗重的喘息和灰鼠偶尔微弱的吱吱声。
就在林默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耗尽,眼前开始发黑时——
灰鼠那青黑色的爪子,颜色开始缓缓消退!肿胀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它浑浊的红眼睛,似乎也清明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但它竟然微微动了动脑袋,尝试着舔舐自己被林默触摸过的爪子!
净化,成功了!在一个活体生命上!
林默猛地撤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瘫软在地,被身后的鹰一把扶住。他脸色苍白,左眼周围的麻木感再次回归,但其中似乎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热?仿佛过度使用后留下的余烬。
“它……它活下来了……”阿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小心地捧起那只灰鼠,仔细观察着它明显好转的前爪,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两名研究人员也激动地低声交流起来,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探索的欲望。
云姨走到林默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欣慰,有凝重,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也证明了……某种可能性。”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从现在起,林默,你就是‘火种’的一员。”
她转向脸色铁青的老枪:“老枪,解除对他们的看守和限制。他们是同伴了。”
老枪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枪转身离开了隔间,但那背影依旧透着浓浓的不信任。
云姨又对阿雅和研究人员吩咐道:“带林默去休息,给他最好的食物和水。详细记录他的身体数据和净化过程的每一个细节。这只灰鼠,重点观察。”
她最后看向被鹰扶着的、虚弱不堪的林默,语气放缓了些:“孩子,好好休息。你为我们,也为所有幸存者,点燃了一簇新的、微弱的火苗。但这簇火苗能燃烧多久,能照亮多远……取决于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林默在鹰的搀扶下,走出隔间,基地里那些原本充满警惕和敌意的目光,此刻变得复杂了许多,有好奇,有敬畏,也有深深的担忧。
他用自己的能力,勉强敲开了“火种”的大门,但门后的道路,似乎布满了更多的荆棘和未知的风暴。
他不仅仅是一个幸存者,一个“视者”,一个“故障接口”了。
他现在,是“火种”的……“净化者”。
而这个身份,将把他推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