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外,冷雨依旧敲打着残破的大地,奏响着废土永恒的背景乐章。洞内,那由绿色晶石和“净光藤”种子共鸣产生的微光,却像一枚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希望的涟漪,短暂地驱散了盘踞在三人心头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光芒持续了约莫一分钟,便缓缓黯淡下去,晶石恢复成温润的模样,种子表面的乳白光晕也隐没不见,但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死寂,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内敛的生机。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阿雅喃喃自语,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已燃起了炽热的光,那是属于研究者的专注与兴奋,暂时压过了悲伤。“云姨的猜测是对的!‘净源’晶石确实是钥匙!”
鹰紧绷的下颌线条也略微松弛,他仔细查看了林默手中的晶石和种子,沉声道:“但这只是开始。要让种子真正发芽、生长,需要合适的土壤、水分,还有持续的能量。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说的没错。希望的火花虽然点燃,但要想让它成为燎原之火,需要燃料,需要呵护,而他们此刻几乎一无所有。
林默感受着左眼那逐渐平复下来的酸胀麻痒,以及掌心晶石那稳定而温和的波动。他小心翼翼地将种子重新收好,将晶石贴身存放。“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地方,不能一直流浪。”
他的目光投向防空洞更深处的黑暗。“这里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据点。至少能遮风挡雨。”
鹰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提议。他起身,再次仔细探查了这个防空洞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大型危险生物栖息的痕迹。他搬来一些废弃的木板和石块,勉强加固了一下入口,至少能起到预警和阻挡小型生物的作用。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以这个破败的防空洞为临时基地,开始了在废墟边缘挣扎求生的日子。
鹰负责安全和狩猎。他利用自制的陷阱和那把从不离身的破拆刀,偶尔能捕捉到一些变异程度较低、体型细小的啮齿类动物,或者找到一些鸟蛋。食物依旧匮乏,但至少避免了立刻饿死的命运。他每天都会外出侦查,绘制周围的地形图,标记清道夫可能的巡逻路线和水源点。
阿雅则发挥她草药师的本领,在防空洞附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一切可能利用的东西。她找到了一些可以用来净化少量污水的苔藓和沙石,搭建了一个简陋的过滤装置。她辨认出几种虽然苦涩但能补充维生素的杂草根茎,甚至尝试着用找到的、相对干净的容器收集雨水。
而林默,他的任务最为特殊,也最为关键——尝试培育“净光藤”种子。
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绿色晶石虽然能与种子共鸣,激发生机,但这种激发是短暂的,无法替代生长所需的基本条件。林默尝试过直接将晶石与种子放在一起,但效果甚微。他回忆起第七研究所天井内的环境——污染与纯净能量的交界,混乱与秩序的边缘。
他让阿雅帮忙,在防空洞内一个相对干燥、靠近裂缝能透入些许天光的角落,用收集到的、相对干净的沙土和碎石混合,制造了一个简易的培育床。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让鹰找来了一小罐从附近污染水洼里取来的、浑浊的“坏水”。
“你确定要这么做?”阿雅看着那泛着不祥绿光的液体,眉头紧锁,“‘坏水’的污染性太强了,可能会直接杀死种子!”
“研究所里的‘净光藤’就生长在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林默的声音很平静,左眼感受着晶石传来的稳定波动,给了他一丝底气,“它们不是在逃避污染,而是在……转化它。我们需要模拟那种环境,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模拟。”
他小心翼翼地将几滴“坏水”滴在培育床的边缘,让污染的气息缓慢渗透。然后,他将一颗“净光藤”种子轻轻埋入培育床中央相对干净的沙土中。
最后,他盘膝坐在培育床前,将绿色晶石握在手中,闭上右眼,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只异常的左眼上。
他不再试图“驱散”或“净化”,而是尝试去“引导”。他想象着自己左眼是一个通道,将晶石中温和的生命能量,如同园丁浇水般,极其缓慢、极其细微地,注入到那颗埋藏的种子之中,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感知着旁边“坏水”渗透过来的污染气息,试图在种子周围维持一个极其脆弱的、动态的平衡。
这是一个精细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操作。他必须时刻控制着能量输出的强度,既要激发种子,又不能过度刺激;既要允许微量污染的存在,又要防止其侵蚀种子的核心。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左眼那酸胀麻痒的感觉再次出现,并且随着他精神力的持续输出而逐渐加剧。他能“感觉”到种子在沙土下微弱的回应,像一颗沉睡的心脏被注入了第一丝微弱的电流,开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搏动。
一天,两天……
林默大部分时间都枯坐在培育床前,如同老僧入定。鹰和阿雅负责了几乎所有的生存杂物,尽量不打扰他。洞内的气氛沉默而紧张,所有人的希望都系于那小小的沙土之下。
到了第三天傍晚,林默的精神几乎耗尽,脸色苍白如纸,左眼的异样感已经变成了持续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准备放弃这次尝试时——
培育床中央的沙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点比米粒还要微小的、柔和的乳白色嫩芽,颤巍巍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顶开了沙土,探出了头!
它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摧折。但在它破土而出的瞬间,一股极其纯净、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轻轻拂过林默疲惫的精神,甚至让旁边正在处理草药的阿雅和擦拭武器的鹰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成功了!
第一颗“净光藤”的种子,在这片废墟之下的防空洞里,在这绝望的土壤中,萌芽了!
林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几乎虚脱倒地,被眼疾手快的鹰扶住。他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欣慰的笑容。
阿雅激动地跑过来,蹲在培育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株微小的嫩芽,眼中闪烁着泪光,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它需要光,需要水,需要持续的能量……”她喃喃着,立刻开始规划如何更好地照料这株希望的幼苗。
鹰看着那株嫩芽,又看了看虚脱但眼神明亮的林默,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株嫩芽,不仅仅是一株植物。它是一个证明,证明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生命依然能够找到出路;证明“火种”的意志,并未随着基地的陷落而消亡;证明他们这条路,或许,真的可以通向光明的未来。
防空洞外,依旧是危机四伏的废土。但在这洞内,一株微不足道的嫩芽,却承载起了三个幸存者,乃至更多未知幸存者的全部希望。
播种于废墟,静待花开。
而就在他们为这微小的成功而稍稍振奋时,外出侦查归来的鹰,带回了一个既让人警惕,又可能带来转机的消息——他在西北方向大约一天路程的一片山谷边缘,发现了疑似人类活动的新鲜痕迹,而且,似乎不止一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