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午后总是格外安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墨正整理着新到的古籍，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突然听到前台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是陈默的号码，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紧急联络线”，若非出事，他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
“林墨，青禾失联了。”陈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背景里隐约有风声和金属碰撞声，“守雾人的聚居地被浓雾笼罩，我刚到山脚，就看到……看到村口的符文石碑全碎了，上面爬满了黑色的丝状纹路，和雾鸣村地表的一模一样。”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沉，手里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守雾人的聚居地在深山更深处的峡谷里，据说那里有历代传承的封印阵法，能隔绝雾神的邪气，怎么会被浓雾侵袭？
“我马上过去。”林墨抓起背包，里面的工兵铲、焚雾油是她从未卸下的防备——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那场血月之夜的胜利，来得太不真切。
越野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越靠近峡谷，天色越阴沉。原本该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竟和雾鸣村当年一样，草木枯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只是没有雾，却比有雾时更让人窒息。
“看那里。”陈默突然刹车，指向路边的一棵老槐树。树干上，挂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脸上贴着一张黄符，符纸已经发黑，双眼的位置被挖空，塞进了两颗暗红色的浆果，像是在死死盯着过往的人。
“是守雾人的‘预警稻草人’。”陈默的脸色凝重，“只有聚居地遭遇灭顶之灾时，才会在村口外设这个——黄符发黑，说明邪祟已经突破了外层防线。”
林墨伸手去碰那稻草人，指尖刚触到符纸，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逼退。稻草人的“眼睛”里，浆果突然渗出红色的汁液，顺着稻草往下流，在地面汇成一个扭曲的符文——和她手腕上曾经的蚀骨印，有七分相似。
“是雾神的邪气，但又不一样。”林墨攥紧拳头，“当年的邪气是黑色的，这个……带着血的腥气。”
车子驶入峡谷，守雾人的聚居地就在谷底。那是一片依山而建的木屋，屋顶覆盖着青瓦，原本该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一片死寂。村口的木门倒在地上，门板上有明显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硬生生撞开的。
“青禾！”陈默大喊着，声音在峡谷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林墨走进最近的一间木屋，屋里一片狼藉，桌椅被掀翻，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碗，墙角的神龛被推倒，供奉的青铜小像摔成了两半，小像的眼睛里，同样渗出红色的汁液。
“有人来过。”林墨指着地上的脚印，那脚印很大，不像是人类的，更像是某种四足动物，却又带着尖锐的爪痕，“而且，是被强行掳走的。”
他们在村里搜寻了一圈，所有木屋的情况都大同小异，没有血迹，没有尸体，只有被洗劫过的混乱，像是所有村民都凭空消失了。直到走到聚居地中央的祭坛，林墨才停下脚步。
祭坛是用青石板砌成的，上面刻满了守雾人的符文，此刻这些符文都在微微发光，不是之前的青光，而是诡异的红光。祭坛中央，插着一根和雾鸣村相似的青铜柱，只是这根柱子更细，柱身缠绕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空荡荡的——显然，原本拴在上面的东西，被带走了。
“是‘镇雾铃’。”陈默蹲下身，看着青铜柱旁的凹槽，“守雾人的核心神器，用雾神的肋骨混合青铜铸造的，能发出驱散邪祟的铃声。现在铃不见了，难怪邪气能进来。”
林墨的目光落在祭坛边缘的一块石板上，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字，字迹潦草，像是写的人在极度痛苦中挣扎：“血雾生，骨铃灭，守雾人，皆为祭。”
“血雾？”陈默皱眉，“《雾源秘录》里没提过血雾，只有雾神的黑雾和雾母的白雾。”
就在这时，林墨的背包里，姐姐留下的那半块青铜碎片突然发出青光，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拿出碎片，碎片竟自动飞向祭坛的青铜柱，贴在柱身的一道裂纹上。
“嗡——”
青铜柱发出一阵轰鸣，红光和青光交织在一起，祭坛周围的地面开始震动，一块石板缓缓翘起，露出底下的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个血红色的铃形印记。
“是青禾的笔记本。”林墨认出了封面上的刺绣，那是青禾常用的针法——她总爱用青色丝线绣小小的铃兰，藏在封面角落。
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守雾人的秘闻，比《雾源秘录》更详细。其中一页，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手里举着镇雾铃，站在血雾里，周围是无数扭曲的黑影。旁边写着：“上古传言，雾神有一孪生兄弟，名‘血雾妖’，被封印在聚居地地下，以镇雾铃和守雾人血脉为祭，方能压制。若镇雾铃被盗，血雾妖觉醒，将以活人为食，所过之处，皆成血雾炼狱。”
林墨的手指顿在“守雾人血脉”几个字上，心脏猛地一缩：“青禾说过，她是最后一代守雾人直系后裔……”
“所以，血雾妖觉醒，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她。”陈默接过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是墨尘干的……他要带我去雾鸣村，用我的血，唤醒血雾妖的本体。”
“墨尘？”林墨愣住了。
“青禾提过，她祖父有个徒弟，叫墨尘，十几年前因觊觎雾神力量背叛守雾人，被驱逐后就失踪了。”陈默的声音沉了下去，“没想到，他一直躲在暗处，还偷走了镇雾铃。”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叮铃……叮铃……”，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诡异的魅惑力，像是无数根细针，钻进人的耳膜，勾得人心里发慌，忍不住想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是镇雾铃的声音！”林墨猛地抬头，“他们已经在移动了，朝着雾鸣村的方向！”
陈默立刻拉着林墨往越野车跑：“血雾妖的‘引魂铃音’能勾人神智，别被影响！我们必须在他们到老井前拦住！”
车子驶出峡谷时，天色彻底黑了。那阵铃铛声越来越清晰，林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零碎的幻象：血红色的雾气里，姐姐林薇站在老井边，穿着那件染血的白衬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神怨毒地盯着她：“小墨，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留在这？”
“姐姐……”林墨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手指不受控制地想去开车门。
“别醒！”陈默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狠狠掐了一下，“是幻象！你看清楚！”
疼痛让林墨瞬间回神，眼前的幻象消散，可耳边依旧回响着姐姐的质问，心口像是被堵住一样难受。陈默也不好受，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邻村失踪姑娘的脸，姑娘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我？我不想死在井里……”
“集中精神！”陈默咬着牙，额头渗出冷汗，“墨尘在操控铃音，他在利用我们的愧疚感！”
林墨摸出背包里的青铜碎片，碎片的青光笼罩住两人，铃音的魅惑力果然减弱了不少。可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诡异——路边的枯树后面，隐约站着一个个黑影，像是人，却没有四肢，只是一团团蠕动的血肉，朝着车子的方向“看”来。
“是血雾妖的‘血奴’。”陈默加快车速，“是被铃音控制、吸走精气的人变的，一旦被缠住，就会被转化成新的血奴。”
那些血奴朝着越野车扑来，有的撞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有的趴在车窗上，五官扭曲成一团，伸出黏腻的手想要抓进来。林墨握紧工兵铲，狠狠砸向车窗上的血奴，血奴被砸中后，化为一滩红色的黏液，顺着车窗流下，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好不容易冲出血奴的包围，越野车终于驶入了雾鸣村。可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整个村子都被血雾笼罩，红色的雾气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血，老井的方向，血雾最浓，隐约能看到祭台的轮廓，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站在祭台上，手里举着镇雾铃。
祭台中央，青禾被铁链绑在石柱上，手腕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铁链往下流，滴进下方的老井里。老井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浓稠的血红色，正冒着泡泡，像是沸腾了一样。
“墨尘！”陈默大喊着，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黑色斗篷人缓缓转过身，掀开了兜帽——那是一张约莫五十岁的脸，眼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眼神里透着疯狂的贪婪。他看到陈默和林墨，冷笑一声：“来得正好，多两个祭品，血雾妖大人觉醒得更彻底。”
“你这个叛徒！”青禾挣扎着，声音虚弱，“祖父当年留你一命，你却为了力量，勾结邪祟！”
“力量？”墨尘狂笑起来，举起镇雾铃摇晃，“这不是勾结，是臣服！雾神和血雾妖大人，本就该统治这片土地！守雾人？不过是一群守着腐朽规矩的蠢货！”
就在这时，老井里的血水泡得更剧烈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井里传来，血雾朝着井口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升起——那是血雾妖的本体！
它足有十几米高，浑身覆盖着血红色的鳞甲，鳞甲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汁液，背后长着一对残破的骨翼，骨翼上挂满了缠绕的锁链和腐烂的肉块。它的头颅像是无数张人脸拼接而成，每一张脸都在哀嚎、扭曲，最中央的那张脸，竟和雾神有几分相似，只是双眼是血红色的，透着嗜血的光芒。
“吼——！”
血雾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血雾瞬间暴涨，周围的血奴像是得到了指令，朝着林墨和陈默扑来。
“青禾，想办法挣脱！”陈默打开火焰喷射器，火焰朝着血奴喷去，“林墨，我们去抢镇雾铃！没有铃音操控，血雾妖的力量会减弱！”
林墨点头，抓起工兵铲，朝着祭台冲去。墨尘见状，挥手让两条血雾凝聚的触手朝着她袭来，触手带着浓烈的腥气，速度快得惊人。林墨侧身躲开，工兵铲狠狠砸在触手上，触手被砸断，化为血雾消散，可很快又有新的触手冒出来。
“姐姐的青铜碎片！”青禾突然大喊，“用碎片刺我的锁链，守雾人的符文能克制邪祟！”
林墨立刻掏出青铜碎片，趁着触手攻击的间隙，冲到祭台前，将碎片狠狠刺进绑着青禾的锁链。碎片接触到锁链的瞬间，发出耀眼的青光，锁链瞬间断裂，青禾挣脱束缚，捡起地上的青铜剑，朝着墨尘刺去：“拿命来！”
墨尘没想到青禾会突然反击，慌忙躲闪，镇雾铃脱手飞出，落在祭台边缘。林墨见状，立刻冲过去捡铃，可血雾妖的骨翼突然扫来，巨大的力量将她掀翻在地，胸口一阵剧痛，嘴角溢出血。
“林墨！”陈默大喊着，火焰喷射器对准血雾妖的眼睛，火焰带着焚雾油的青色，狠狠喷去。
血雾妖发出一声惨叫，眼睛被火焰灼烧，暂时失去了视线。青禾趁机冲到墨尘身边，青铜剑刺穿了他的肩膀，墨尘哀嚎着，想要去捡镇雾铃，却被青禾一脚踹倒在地。
林墨爬起来，抓起镇雾铃，突然想起青禾笔记本里的记载——镇雾铃既能操控血雾妖，也能压制它，关键在于使用者的血脉。她看向青禾：“用你的血！滴在铃上！”
青禾立刻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镇雾铃上。铃声突然变得清脆、嘹亮，不再是之前的魅惑之音，而是带着一股圣洁的力量，血雾瞬间开始消散，血奴纷纷化为黏液，血雾妖的鳞甲也开始脱落，发出痛苦的嘶吼。
“不——！”墨尘疯狂地想要扑过来抢铃，却被陈默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血雾妖彻底暴怒，骨翼横扫，祭台被撞得粉碎。林墨、陈默和青禾被气浪掀飞，镇雾铃也脱手而出，滚落在老井边。墨尘趁机挣脱，朝着镇雾铃爬去，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血雾妖大人，我来帮你！”
就在他快要碰到铃铛的瞬间，老井里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骨爪，将他死死抓住。墨尘惊恐地大喊：“大人！是我！我是墨尘！”
可血雾妖根本不理会他，骨爪用力一捏，墨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捏碎，化为血雾，被血雾妖吸进体内。
“它连自己的信徒都吃！”陈默脸色苍白。
血雾妖吸收了墨尘的力量，体型变得更大，朝着三人扑来。林墨看着地上的镇雾铃，又看了看青禾：“只有一个办法了——用我的血，加上守雾人的血脉，或许能彻底毁掉铃，让血雾妖失去力量来源！”
“不行！你的血和雾神接触过，太危险了！”青禾阻止道。
“没时间了！”林墨划破手腕，鲜血滴在镇雾铃上，同时对青禾大喊，“快！用你的血！”
青禾咬了咬牙，也划破手指，鲜血和林墨的血混合在铃铛上。镇雾铃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开始剧烈震动，然后“砰”的一声，彻底碎裂。
铃碎的瞬间，血雾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开始寸寸崩裂，鳞甲脱落，骨翼断裂，无数张人脸从它的头颅上脱落，化为血雾消散。老井里的血水开始退去，血雾也渐渐稀薄。
“快离开祭台！”陈默拉着林墨和青禾，朝着村外跑去。
身后，血雾妖的身体彻底崩解，化为一缕缕血雾，被老井吸了进去。随着血雾妖的消散，周围的血雾也彻底消失，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三人瘫坐在村外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林墨看着自己的手腕，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姐姐的青铜碎片躺在旁边，青光渐渐黯淡下去。
“结束了……吗？”青禾虚弱地问。
陈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镇雾铃碎了，血雾妖被毁掉了，但我总觉得，这还不是最后的结局。”
林墨看向雾鸣村的老井，井口冒着淡淡的白烟，像是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血战。她知道，陈默说得对——这片深山里的秘密，或许还没有彻底揭开。但此刻，她看着身边的同伴，看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心里却多了一份底气。
无论未来还有多少危险，她都不会再退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