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学院的宿舍条件优越,表演系新生更是分配在了号称“明星楼”的南苑公寓。苏清颜按照钥匙上的标签,找到了位于三楼的307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女孩子清脆的说笑声和整理物品的窸窣声。苏清颜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带独立阳台和卫生间,环境整洁明亮。此时,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
正对着门口,占据着靠阳台最好位置的那个女生,正是林薇薇。她正指挥着一个穿着同样不俗的女生——宋佳琪,将几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行李箱往柜子里塞。而另一个看起来文静些,穿着简单棉布长裙的女生——陈梦瑶,则默默地在靠门边的下铺整理着自己的书本。
苏清颜的进来,让说笑声戛然而止。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她。林薇薇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宋佳琪则是一脸好奇,目光在苏清颜和她那个旧行李箱之间来回扫视;陈梦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书,显得有些拘谨。
“我是苏清颜,表演系的,住这个宿舍。”苏清颜率先开口,声音平和,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林薇薇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她的自我介绍,反而用下巴点了点靠近门口、与卫生间一墙之隔的那个床位,语气理所当然:“哦,那个位置是你的。我们刚才已经分好了,我和佳琪住里面这两个,梦瑶住你对面。”
那个位置,无疑是整个宿舍最差的一个。不仅离门口近,容易受打扰,还紧挨着卫生间,难免潮湿和有异味。
苏清颜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林薇薇和宋佳琪占据的靠阳台的两个最佳床位,又看了看陈梦瑶那个位置稍好的下铺,最后落在那个被“分配”给她的角落床位。她没有立刻争执,只是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宋佳琪见状,撇了撇嘴,小声对林薇薇说:“薇薇,你看她那箱子,好像还是几年前的款式呢。”
林薇薇轻笑一声,音量并未刻意压低,仿佛苏清颜不存在一般:“乡下地方来的嘛,能考上星曜估计也是撞大运了。听说她妈就是个开小乐器行的,这种背景,还想在演艺圈混出头?真是异想天开。”
“开乐器行的?”宋佳琪配合地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那岂不是没什么资源和人脉?来星曜不是自找难受吗?”
字字句句,如同尖刺,意图扎破苏清颜的自尊。
苏清颜背对着她们,打开行李箱的动作微微一顿。行李箱里,是母亲精心为她准备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不昂贵,却整洁温暖。母亲苏婉,那位曾经惊艳过时光的“乐坛白月光”,如今为了她的梦想,省吃俭用,将最好的都给了她。这些轻蔑的话语,侮辱的不是她,更是她心中敬爱的母亲。
但她知道,此刻的争吵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境地。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东西。将母亲亲手晒制的桂花干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林薇薇见苏清颜毫无反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趣,又有些不甘。她站起身,走到苏清颜旁边,目光扫过她打开的行李箱,看到里面几本厚厚的表演理论书籍和一本边角磨损的乐谱,眼神闪了闪。
“喂,苏清颜是吧?”林薇薇抱着手臂,“以后大家就是一个宿舍的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我们呢,都是要在这个圈子里往上走的,时间宝贵。以后宿舍的卫生,还有打水什么的,你就多承担点,反正你看起来也挺闲的。”
这是要将她当作免费劳动力使唤了。
苏清颜终于抬起头,看向林薇薇,眼神清亮,没有丝毫怯懦:“宿舍卫生可以轮流值日,打水各自方便。我们是同学,不是主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薇薇没料到她会直接反驳,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让你做点事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的脸面,不需要靠做这些来挣。”苏清颜平静地回视她,然后合上行李箱,将其推入床底,“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图书馆预习明天的课程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林薇薇和一脸错愕的宋佳琪,拿起那本边角磨损的乐谱和一本表演基础教材,径直走出了宿舍门。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那个始终沉默的陈梦瑶一眼,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怯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宿舍内可能爆发的更多刁难,也似乎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孤立氛围。
走廊里光线明亮,苏清颜快步走着,直到转过一个拐角,确认周围无人,她才微微靠在墙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下来。
初来乍到,锋芒毕露并非上策,但一味忍让,也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刚才的反击,是她必须亮出的底线。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本母亲留下的乐谱,指尖摩挲着封面上母亲娟秀的字迹。母亲当年,是否也曾在星曜,经历过类似的困境?
整理好心情,苏清颜重新挺直脊背,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知识、专业能力,才是她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才是她打破偏见、探寻真相的武器。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宿舍里的风波并未平息。
林薇薇气得踢了一下苏清颜的椅子:“什么东西!一个乡巴佬,也敢跟我顶嘴!”
宋佳琪连忙安抚:“薇薇别生气,跟她计较什么。看她那穷酸样,以后有的是办法治她。”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等晚上她回来,我们把她那些破书‘不小心’弄湿几本,看她明天怎么上课!”
一直沉默的陈梦瑶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林薇薇扫过来的凌厉目光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把头埋得更低了。
苏清颜的宿舍生活,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而这场孤立与打压的风波,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