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倒影

德拉科的追寻，将他引向了一片被魔法部永久封禁的沼泽——低语沼泽传说这里埋葬着一位中世纪的黑巫师，他痴迷于逆转生死，留下了一本名为 《逝者之语》 的手稿。根据德拉科从某个黑市商人那里榨取的信息，手稿中记载了一个名为“灵魂溯源”的古老仪式，据说能召回消散未久的灵魂，前提是……召唤者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沼泽的腐臭几乎凝成实质，粘稠的空气阻碍着呼吸。德拉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依靠魔杖尖微弱的光芒辨认方向。护树罗锅的嘶叫和远处模糊的、如同呓语般的声音（沼泽名字的由来）不断侵蚀着他的神经。他不在乎。他怀中紧紧揣着那份用大半马尔福庄园藏画换来的、残缺的仪式抄本。

他终于找到了地方——一片被歪扭枯树环绕的、相对干燥的空地。中央有一个粗糙的石台，刻满了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的符文。就是这里。

仪式开始。

没有月光，只有他魔杖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如鬼魂的脸。他按照抄本所述，用自带的各种诡异材料——夜骐的尾毛、曼德拉草沸腾的汁液、还有他自己新鲜的血液——在地上绘制出一个复杂而扭曲的法阵。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混合着铁锈、腐烂和强大魔力的腥甜气味。

他站在法阵中央，将那颗透明的记忆球放在石台的中心。然后，他举起魔杖，开始吟诵那些拗口、充满不详意味的古代如尼文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他灵魂深处撕扯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魔力开始疯狂地抽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榨干。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中的“低语”变成了尖锐的嚎叫。但他没有停下，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执念，死死盯着石台上的记忆球。

“哈利……波特……”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这个名字，如同最绝望的祈祷。

法阵骤然亮起刺目的、不祥的血红色光芒！石台上的记忆球仿佛被激活，内部再次浮现出那抹熟悉的翠绿色，但这次，绿光与红光激烈地交织、对抗！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石台为中心炸开！德拉科被狠狠抛飞出去，撞在一棵枯树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法阵的光芒熄灭了。沼泽恢复了死寂。

他挣扎着爬起，踉跄着扑向石台。

记忆球依旧透明，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哈利的灵魂，没有奇迹。

只有失败。又一次彻底的、令人绝望的失败。

“啊——！！！”

德拉科再也无法承受，他跪倒在泥泞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嚎叫。这声音在空旷的沼泽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怒，最终化为破碎的、压抑的呜咽。他用沾满污泥和鲜血的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指节皮开肉绽。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

他已经付出了所有，为什么还是换不回一个他？

极致的绝望如同沼泽的泥泞，要将他彻底吞噬。

……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淹没时，一段极其鲜明、却与他之前所有痛苦回忆都不同的画面，猛地撞入

那是六年级上学期的某个周末，霍格莫德日。他和克拉布、高尔（那时他们还跟着他）挤在三把扫帚酒吧一个嘈杂的角落里。潘西在一旁喋喋不休，但他根本没在听。

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吧台旁边。

哈利、韦斯莱和格兰杰坐在那里。哈利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他那头永远乱翘的黑发和略显单薄的肩膀。他似乎在和朋友们说着什么，侧脸带着轻松的笑意。

德拉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挂在哈利正对面墙壁上的一面装饰用的、有些模糊的旧铜镜。

通过镜面的反射，他清晰地看到了哈利的脸。

哈利并没有看他的朋友们。他绿色的眼睛，正透过镜子的反射，静静地、专注地……望着他（德拉科）的方向。

那一刻，时间仿佛在德拉科的感知里慢了下来。

他看到了哈利眼神里的东西。那不是厌恶，不是愤怒，也不是漠然。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探究，带着困惑，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连当事人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柔和。

两人的目光，在模糊的铜镜中，短暂地、无人知晓地交汇了。

仅仅一秒，或许更短。

哈利像是突然惊觉，猛地移开了视线，端起黄油啤酒杯，有些仓促地喝了一大口，耳根似乎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而德拉科（记忆中的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漏跳了一拍。他立刻也慌乱地低下头，假装对面前的蜂蜜酒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一种莫名的、混合着窃喜和惊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他当时将其理解为“被死对头窥视的恼怒”，并用更加尖刻的言语嘲笑了旁边的克拉布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

现在，跪在冰冷绝望的沼泽里，这段被尘封的、看似微不足道的记忆，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混沌痛苦的脑海。

那不是他的错觉。

哈利……曾经那样看过他。

在无人注意的镜中倒影里，在他自己也可能未曾明晰的心绪中，他曾经那样专注地、带着复杂情感地……凝视过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黑魔法反噬带来的痛苦都更加剧烈。它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原来，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暗处投去目光的人。

原来，那些被他误解为厌恶和冲突的背后，可能藏着和他一样笨拙、一样被身份和责任所束缚的……无声情感。

“哈利……”德拉科趴在冰冷的石台上，声音破碎不堪，泪水混合着血和污泥滑落，“你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他得不到回答。

只有沼泽的风，带着腐朽的气息，吹拂着他散乱的铂金色头发。

但这一次，在无尽的绝望深渊里，那惊鸿一瞥的镜中倒影，像是一颗微弱却顽强的星辰，在他黑暗的世界里，投下了一线极其渺茫、却真实存在过的光。

这光芒无法驱散黑暗，却让他意识到，他所以为的、完全单向的七年，或许，并非一片彻底的荒芜。

这份迟来的了悟，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将他推向了一个更深的、关于“错位”与“遗憾”的痛苦炼狱。

他的追寻，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触及了那场悲剧最核心、也最酸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