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子很不喜欢“意外”。
作为掌管着整个皇宫灵植园与灵兽园的首席，他的人生就像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一切都必须在典籍的记载与严谨的规程之内。
可今天，意外来了。
一阵微风拂过灵植园，带来的不是他熟悉的百草清芬，而是一股……前所未闻的、混杂着泥土芬芳与奇异生机的草木香。
香气的源头，竟是那个他素来不屑一顾、视为皇宫之耻的污秽司。
魏夫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夫子！夫子不好了！”一个弟子连滚带爬地跑来，脸上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污秽司……污秽司出神迹了！”
当魏夫子站在那几堆传说中的“灵肥”面前时，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刻板面容，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他蹲下身，捻起一撮那松软的、散发着清香的“土块”，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感受其中温和而纯粹的肥力。
“胡闹！”魏夫子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怒，“食铁兽性属金，其排泄物必含暴虐庚金之气，腥臭刺鼻，三月方能化解一分！此物……此物怎会如此纯净？是谁在其中动了手脚？！”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体系，是对他一生所学的公然挑衅！
一通盘问下来，所有杂役的指证，都汇集到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上——孙伯。
“说！”魏夫子盯着被带到面前的孙伯，眼神锐利如刀，“你，究竟做了什么？”
孙伯哪见过这场面，吓得魂不附体，腿肚子直哆嗦，只能把王波教他的话翻来覆去地说：“老奴……老奴不知啊……是……是后厨的王师傅，他……他让老奴这么做的……”
“王师傅？”魏夫夫子咀嚼着这个称呼，眼神愈发冰冷，“后厨？一个厨子，也敢染指我灵植园之事？带路！”
后厨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当身穿儒袍、气息渊渟岳峙的魏夫子带着人出现在门口时，连刘管事都收起了那副神棍般的嘴脸，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这位爷，可是连皇上都要礼敬三分的大学究，整个皇宫的灵植灵兽，都归他管，捏死钱公公那样的人，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
* 王波正在单间里琢磨着下一份“特制营养餐”的配方，就被刘管事连拉带拽地请了出来。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睛。
内心OS：完犊子，又来一个。看这派头，比上次那个三皇子难忽悠多了。
“你，就是王波？”魏夫子开门见山，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是，小子王波，见过夫子。”王波学着样子拱了拱手。
魏夫子没理会他的礼节，而是直接从弟子手中拿过一个玉盒，打开。里面，正是那株在后厨角落里长出的、叶片带金边的奇异小草。
“此物，何解？”
王波心里咯噔一下，头皮都麻了。
“回夫子……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魏夫子眉头一皱：“它长于你处，你不知？”
“我就是个厨子，不懂什么灵植……”王波硬着头皮说大实话。
魏夫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身边的刘管事急得直冒汗，疯狂给王波使眼色，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王师傅这是在自谦”的剧本了。
魏夫子没再追问那株草，反而话锋一转，指向污秽司的方向：“那灵兽的排泄物，又是何解？孙伯说，是你给了他一些‘坏掉的厨余’。”
“啊，那个啊。”王波松了口气，这个他能解释，“就是些发霉的灵谷、腥臭的鱼肠，反正也是要扔的垃圾，我看孙伯在那边辛苦，就让他……随便扔进食槽里了。”
内心OS：总不能说是我在做生化实验吧？就说是处理垃圾，合情合理。
“垃圾？”魏夫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发霉灵谷，其性已腐，暗合‘枯荣’之道；腥臭鱼肠，其质属水，蕴含‘生发’之机！你管这叫垃圾？！”
王波：“啊？”
魏夫子死死盯着他：“你敢说，你不是算准了食铁兽属金，其排泄物燥烈，需以水行之力调和，再以腐败之物引动‘破而后立’之机，方能化暴虐为祥和，点秽物为灵肥？！”
王波张着嘴，彻底傻了。
内心OS：大哥你谁啊？九年义务教育的课代表吗？这阅读理解能力也太强了吧！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这都给我分析出元素周期表了？
他看着魏夫子那“我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夫子您误会了，我真不懂，我就是……随便扔的。”
“随便扔的？”
魏夫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他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顺应天道，引导万物自行演化！这……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他再也忍不住，将那株金边小草捧到王波面前，声音都在发颤：“那这个呢！这株从未记载于任何典籍的灵植！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随便’弄出来的！”
王波看着那株草，又看看魏夫子快要吃人的表情，求生欲达到了顶点。他决定说出最不可能、但却是唯一真相的答案。
他哭丧着脸，指着不远处那个油光发亮的墙角：“夫子，我真没骗您……前几天我做了碗蛋炒饭，锅底的锅巴糊了，我就顺手……顺手倒那儿了……”
“蛋……炒……饭……锅巴……”
to
魏夫子呆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脑中，无数古籍的残篇断章疯狂闪现、重组。
以人食之精，合五谷之华，经真火之炼，得造化之残渣……倾倒于凡土，竟能反哺于地，催生未名之灵根！
这……这不就是上古食神秘典中，那只存在于传说里，只有寥寥数字记载的至高法门——“食神反哺”吗？！
通了！一切都通了！
为什么一碗开水白菜能助皇子悟道？因为那是“食医同源”！
为什么厨余垃圾能点化灵兽？因为那是“反哺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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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王师傅，根本不是什么厨子！他是一位行走在人间的、上古食神流派的传人！他在用最朴素的言行，向世人阐述着“天生万物皆有用，世间并无废弃物”的无上大道！
“噗通！”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身份尊崇、古板严苛的魏夫子，竟双膝一软，对着王波就要跪拜下去，浑浊的老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大道在上！老夫魏征，穷尽一生钻研草木之道，自诩看透生死枯荣，今日方知，毕生所学，竟不如……不如宗师您一碗蛋炒饭之锅巴！请受老夫一拜！”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啊夫子！”
王波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死死架住魏夫子的胳膊，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内心OS：别啊！老爷子您别跪啊！我给您磕一个行不行！我真就是个刷碗的！你们这群修仙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脑补能力都点满了吗？我的猥琐发育计划啊！全完了！
魏夫子被他扶着，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宗师风骨，果然不拘俗礼！老夫懂了！从今日起，这皇家灵植园、灵兽园，皆为宗师您的试验田！您但有吩咐，老夫万死不辞！”
说完，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王波行了一个弟子礼，然后带着满脸的朝圣之光，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个彻底石化的王波，和旁边一个已经双眼翻白，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首席粉头——刘管事。
钱公公的末日，似乎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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