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王肃的声音在太极殿内回荡,字字如刀,直刺向站在文官首列的丞相萧静昀。
"陛下,臣要弹劾左丞相萧静昀三大罪状!其一,借修葺相府之名,挪用国库银两;其二,结党营私,任人唯亲;其三,骄奢淫逸,败坏朝纲!臣有本呈上,请陛下明鉴!"
大殿内霎时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屏住呼吸,目光在龙椅上的皇帝与那袭纹丝不动的紫袍之间来回游移。
萧静昀一袭月白丞相朝服,腰间玉带松松挂着,显得身形格外清瘦。他肤色极白,在玄色梁冠下近乎透明,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面对王肃的咄咄逼人,他只是轻轻合上眼,仿佛朝堂上的喧嚣与他无关。
龙椅上,宇文靖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喜怒。玄色龙袍袖口的金线龙纹在晨光中泛着寒芒,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
"萧卿,王御史所言,你有何辩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中温度骤降三分。
萧静昀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倦色,答非所问的道:"臣今日...身子不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王肃脸色一僵。
朝臣中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这已是本月第三次,萧相在朝堂上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回应任何弹劾。
宇文靖眸光微动,视线落在萧静昀微微发颤的指尖上。初春的晨风穿过大殿,那袭紫袍下隐约可见加厚的雪狐裘衣,却仍挡不住寒意。
"既然萧卿身子不适,"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朕就代他说几句。"
宇文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御阶:"修葺府邸的银两,是朕特批的。萧爱卿体弱,朕不忍他住在漏雨的屋子里。至于结党营私..."他冷笑一声,"吏部每次用人,都经过朕亲自过目。王爱卿这是在质疑朕的眼光?"
王肃脸色大变,慌忙跪下:"臣不敢!"
"至于骄奢淫逸..."宇文靖目光转向萧静昀,眼神微妙地柔和了一瞬,"朕赏赐的东西,萧爱卿若不用,岂不是抗旨不尊?"
殿中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维护萧静昀。
"此事到此为止。"宇文靖一甩袖袍,"太医院新进了一批长白山人参,赐予萧爱卿补身子。退朝!"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布退朝,百官纷纷行礼。萧静昀只是略一欠身,便转身向外走去,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翻飞,背影孤绝如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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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地龙烧得极暖。萧静昀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膝上盖着皇帝专用的玄狐皮氅,手中捧着一盏热茶,氤氲热气模糊了他清冷的眉眼。
宇文靖头也不抬地批阅奏章,朱砂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痕迹。
"陛下若无事,臣告退了。"萧静昀放下茶盏,声音里透着倦意。
"朕准你走了?"宇文靖冷冷道,手中朱笔未停,"北境旱灾的折子,你看过了?"
萧静昀轻轻按住太阳穴:"看过了。臣以为,当先开仓放粮,再..."
"朕没问你对策。"宇文靖突然打断,从案头拿起一个鎏金手炉扔到他怀中,"拿着。每次来都冻得跟死人似的,传出去还以为朕苛待臣子。"
手炉温度正好,萧静昀苍白的指尖渐渐有了血色。他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陛下若无正事相询,臣府中还有公文要处理。"
宇文靖冷笑一声:"急着回去糟蹋自己?"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萧静昀面前,"朕让你做这个'奸相',你倒是兢兢业业,为了点公文不吃不睡。"
萧静昀抬眼,眸光清冷如霜:"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好一个尽本分。"宇文靖俯身,突然伸手探向他额间,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转为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差成这样,今日的药喝了?"
萧静昀微微偏头避开皇帝的手:"喝了。"
"撒谎。"宇文靖直起身,朝门外冷声道,"传膳。把丞相的药重新煎一份来。"
太监们鱼贯而入,摆上精致的膳食。一碗熬得浓黑的药汁放在萧静昀面前,旁边配着几块晶莹的冰糖。
萧静昀皱了皱眉,却还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让他眼角微微发红,却倔强地不肯去碰那碟冰糖。
宇文靖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将一块冰糖强行塞入他口中:"装什么硬气。"
指尖擦过唇瓣的触感让萧静昀浑身一僵。他猛地站起,玄狐氅滑落在地:"臣告退。"
宇文靖也不阻拦,只是冷冷道:"明日早朝不准迟到,朕要看到北境旱灾的完整方略。"
萧静昀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背影挺拔如竹,只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真实情绪。
走出宫门,贴身侍卫沈砚立刻为他披上厚重的雪貂大氅:"相爷,您脸色很差。"
萧静昀没有作声,缓步登上马车。车帘落下的一刻,他终于允许自己露出疲惫之色,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