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巴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绯月阁”晕染得愈发矜贵。水晶灯折射出万千光点,落在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的脆响与低缓的爵士乐交织,织就一场名利场的浮华盛宴。
今天是陆氏集团总裁陆明远的六十寿宴,能踏足这里的,非富即贵。靳承洲倚在二楼露台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墨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三年来,他已是港城商界无可撼动的传奇,举手投足间皆是翻云覆雨的掌控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总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
“靳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陆家大少陆柏承端着酒杯走来,语气里满是敬畏,“楼下不少人想给您敬酒呢。”
靳承洲淡淡颔首,目光却越过对方肩头,落在楼下宴会厅的入口处。三年了,他无数次在深夜翻遍所有可能的线索,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女人的踪迹。直到三天前,他无意间从一份海外芭蕾舞团的巡演名单里,瞥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温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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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处,温令仪缓步走来。
她穿了一身月白色大露背礼裙,裙摆绣着细碎银线,走动时宛如月光淌过脊背,露肤处线条流畅得近乎易碎,却在蕾丝手套的映衬下添了几分克制的矜贵。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天鹅颈与光洁如玉的后背,肩胛骨随步伐轻轻舒展,像未振翅的蝶翼;脖颈未戴任何首饰,指尖覆着的白色蕾丝手套却纹路精巧,蕾丝边缘与露背裙的领口暗合,一遮一露间,将清冷与艳色揉得恰到好处。三年未见,她褪去了当年豪门千金的娇矜,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静,眉眼间依旧清冷,眼尾却晕开一抹淡艳,像极了他记忆中那朵带刺的白蔷薇。
她的步伐依旧带着芭蕾舞演员特有的轻盈与优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不疾不徐地穿过人群,朝着宴会厅中央的小舞台走去。沿途有人认出她,眼中闪过惊讶、探究,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那些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在空气里,却丝毫未影响她的神色。
温令仪刚走到舞台边,准备和乐队确认演奏细节,忽然感觉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太过灼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让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转头望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温令仪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平静瞬间被错愕取代。
是靳承洲。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墨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周身的冷气压让周遭的人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深邃如海,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三年了,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商界帝王,只是眉宇间的沉郁比当年更重了些。可就是这样一张让她午夜梦回时,既恨又无法彻底忘记的脸,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温令仪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开来。当年温家倾覆的画面、父母绝望的眼神、她在靳承洲书房外听到的那些对话、还有她连夜收拾行李,留下离婚协议时的决绝……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底的错愕渐渐被冰冷的疏离取代,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温令仪快速调整好情绪,装作若无其事,扯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聚光灯骤然聚焦,温令仪足尖轻点,月白色露背芭蕾礼服的银线裙摆随旋转扬起,如月光流淌。半指蕾丝手套裹着的指尖绷紧,腕间弧度柔缓,露背处的光洁肌肤相映。她足尖立起时脊背舒展如蝶翼,阿拉贝斯克动作定格的刹那,薄纱裙裾垂落,蕾丝手套拂过空气,清冷的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破碎与惊艳。
聚光灯还在舞台中央明灭,温令仪谢幕的最后一个躬身刚落下,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裙摆往后台钻。月白色露背礼服的银线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扬的风,半指蕾丝手套紧紧攥着裙裾,指尖因用力泛出淡淡的白。
她不敢回头,只想着尽快躲进更衣室,隔绝掉舞台的余温与台下若有似无的目光。更衣室的门就在前方,她几乎是扑过去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便猛地往后一带——
“砰”的一声闷响,门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硬生生拦住,力道之大让门板都微微震颤。
温令仪惊得浑身一僵,心脏骤然缩紧,手里的裙摆“哗啦”滑落半截,露在外面的后背因受惊泛起一层薄红。她猛地回头,撞进靳承洲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周身裹挟着外面的冷意,呼吸略有些急促,目光死死锁着她,像盯了很久的猎手终于堵住了猎物。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蕾丝手套攥得更紧,声音带着未散的喘息与惊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令仪的手腕便被猛地攥住。靳承洲的气息裹挟着冷意逼近,他将人抵在门板上,指腹摩挲着她手套边缘的蕾丝纹路,嗓音沙哑:“三年,躲够了?”
温令仪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微微蜷缩,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步步逼近,直到将她抵在墙角,滚烫的呼吸几乎要拂上她的肌肤。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的薄汗。
靳承洲一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指腹擦过她露在外面的脊背,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她独有的体香,混着淡淡蔷薇花的香薰味。
“当年的离婚协议书,我没签字。”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怔怔地看着靳承洲。她以为,以靳承洲的性格,会毫不犹豫地签下字,从此两不相欠,却没想到……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震惊和愤怒。
靳承洲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被温令仪警惕地躲开。他停下动作,眼底翻涌着偏执和不悦。
“当年的离婚协议书我没签,温令仪,你哪儿也去不了——你至今,还是我靳承洲的合法妻子。”靳承洲淡淡的开口,却听不出情绪。
温令仪的脸颊微微泛红,不是羞涩,而是难堪和愤怒。
“靳承洲!”
“嗯。”靳承洲淡淡地答应。
她抬起头,眼底恢复了冰冷的平静,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三年前,温家一夜之间一落千丈,好似成了什么可怕的传染病菌,人人避之不及,也成了你们靳家口中喊打的过街老鼠。”
“你当年不一样没有理睬我的哀求吗?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重新把我绑在身边吗?”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她端着辛辛苦苦熬了一下午的排骨汤在靳承洲书房外,听到他和别人通话时的那些话”
电话那头“温家是时候该收网了”“温令仪那边,不过是个协议妻子,掀不起什么风浪”……那些冰冷的话语,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心里,让她对这个男人彻底绝望。
靳承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当年面对温令仪的哀求,他没有一丝的怜悯。
温令仪眼底满是疲惫和厌恶,“靳承洲,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不管你签没签字,我和你都不可能了。”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靳承洲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偏执,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微微一颤。
“放开我!”温令仪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语气愈发冰冷。
靳承洲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像是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眼底满是红血丝:“令仪,其实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另有隐情,靳承洲不想把温令仪也牵扯进来,靳家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温令仪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他只能对温家坐视不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偏执,让温令仪感到一阵窒息。她看着他眼底的悔恨,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冰冷。
“法语:这位先生请您放开她。”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俩人循声望去,温令仪趁机挣脱开靳承洲攥着她的手。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气质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温令仪身边,:“仪,发生什么事了?这位野蛮人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白色西装男人话音落下,更衣室里瞬间陷入死寂。
靳承洲的目光骤然从温令仪脸上移开,冷得像淬了冰,死死钉在那儒雅清秀的男人身上。方才对方那句法语他听得真切,原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法国宾客误闯,没成想切换成中文,竟直接冠上“野蛮人”的名号。
他靳承洲纵横商界多年,何时受过这等冒犯?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竟敢当着他的面,叫他野蛮人?
“喂,”靳承洲往前半步,周身气压骤降,墨色西装的衣摆扫过地面,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说谁是野蛮人?”
慕书昀显然没料到他听得懂中文,愣了愣才解释,语气仍带着几分温吞的困惑:“我还以为您是法国人,无意冒犯,您就当我随口开个玩笑吧。”
“玩笑?”靳承洲冷笑一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把冒犯当风趣,这就是你的教养?”
温令仪见状,心头一紧。她太清楚靳承洲的脾气,这儒雅小子怕是真触了他的逆鳞。她连忙上前一步,拉住慕书昀就要走:“书昀,我们走吧。”
转头又看向靳承洲,语气依旧平淡:“他是我朋友,陪我一起到巴黎赴宴,无意冒犯靳先生,还请您高抬贵手,别跟他计较。”
靳承洲看着两人仓促离去的背影,胸口的怒火与憋屈交织,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板上,沉闷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鸷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