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许久没碰过烟了,戒烟的日子里,每当深夜想起生活的压力,指尖总会下意识地空握。此刻尼古丁的气息顺着火苗漫开,熟悉又陌生,她微微低头,含住烟嘴,深吸了一口气。
烟雾顺着喉咙滑入肺腑,带着一丝灼痛感,却奇异地抚平了心底的躁动。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湿意已淡去大半,只剩下一层淡漠的雾。
“温令仪。”
靳承洲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温令仪侧过头,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她轻轻启唇,一缕青白色的烟雾从她齿间溢出,顺着车窗缝隙飘向窗外,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情。“嗯?”她的声音带着刚抽过烟的沙哑,尾音拖得长长的,没了往日的乖巧,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尼古丁的味道在舌尖缠绕,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那久违的成瘾感如同藤蔓般疯长,勾得她心尖发痒。她想起从前在港城的日子,那时的温家还没倒,她是众星捧月的温家大小姐,偏爱和一群朋友在灯红酒绿的赌场和夜总会里鬼混。
那时她从不碰这种香烟,手边最常有的,是粗粝的旱烟和带着果味的水烟。旱烟杆是乌木做的,黄铜烟锅沉甸甸的,点燃后烟味醇厚浓烈,抽一口能呛得人眼泪直流,她却偏喜欢那种极致的刺激;水烟则是在私人会所里,水晶烟壶泛着流光,烟丝混着玫瑰或薄荷的香气,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烟雾袅袅,消磨一整个夜晚。
自从家道中落之后,温令仪断了和港城的一切联系。父亲入狱,母亲精神恍惚,哥哥带着她们仓皇逃离港城,从此一脚踏入泥泞。她再也抽不起那些精致的旱烟和水烟,只能在烟瘾来的狠的时候,攥着零钱,在超市货架上拿一包二十五块钱的百乐,躲在无人的角落,抽完一支又一支,用尼古丁麻痹自己。
思绪回笼时,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麻。她毫不在意地将烟蒂按在车载烟灰缸里,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熟练地咬在嘴里,正要去摸打火机,手腕却被靳承洲攥住了。
“你干什么?”温令仪挑眉,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靳承洲没说话,只是俯身,另一只手直接夺过她指间的烟,动作自然地含进自己嘴里。他用刚才那只打火机重新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溢出,衬得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暗。
“抽这么急,想呛死自己?”他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斥责,指尖夹着烟,递回给她,“这种卡比龙的烟劲太冲,少抽点。”
温令仪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靳总管得还真是宽,我抽多少烟,跟你有什么关系?”
靳承洲看着她眼底的戒备和疏离,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她心里憋着事,也知道她刚才那些“玩得开放、玩得野”的话,不过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看着她这样糟践自己,他心里竟莫名地烦躁。
“没意思。”他突然收回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动了车子,“带你去个地方。”
温令仪没问是什么地方,只是重新靠回座椅,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底一片茫然。车子越开越偏,离开市区后,驶入了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偶尔有霓虹灯的招牌闪烁,透着几分诡异的亮。
巷尾藏着一扇不起眼的黑色铁门,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像两尊雕塑。看到靳承洲的车,他们立刻上前拉开了门,没有多余的盘问,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多瞟。
车子驶进门内,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
这是一处地下赌场,与其说是赌场,不如说是一个隐藏在城市阴暗角落的销金窟。空气中弥漫着雪茄、酒精和汗液混合的味道,浑浊又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天花板上的吊灯蒙着一层灰,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照亮一张张赌桌。
赌桌旁围满了人,男男女女,穿着各异,脸上却都带着同样的狂热与贪婪。有人因为赢了钱而高声欢呼,拍着桌子狂笑;有人因为输光了筹码而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甚至有人当场撕扯起来,脏话骂得不堪入耳。
角落里的阴影处,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手里夹着烟,眼神迷离,时不时发出暧昧的笑声。远处的吧台后,调酒师甩着酒瓶,冰块碰撞的声音混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构成了一曲靡靡之音。
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道德,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在黑暗中滋生、蔓延。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在金钱的游戏里沉沦,仿佛要将所有的压抑和痛苦,都发泄在这一张张赌桌上。
靳承洲侧头看向温令仪:“你不是说,你玩得野吗?”他的声音被周围的嘈杂淹没,却依旧清晰地传到她耳中,“这里,有的是你想玩的。”
温令仪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的景象,鼻尖萦绕着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气息。这让她想起港城那些藏在地下室的赌场,那时她跟着朋友可是那的常客,看着那些人为了钱不择手段,只觉得刺激又荒谬。可如今再次置身这样的环境,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这里的黑暗,和她心底的黑暗如出一辙,一旦踏进去,就再也难以挣脱。
“怎么?不敢了?”靳承洲故意撩拨她,语气带着几分轻浮和魅惑,“还是说,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温令仪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她深吸一口气,眼底全是兴奋,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眼尾上挑如勾,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勾魂摄魄的媚:“不敢?”
她往里走,高跟鞋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她挺直脊背,长发甩在身后,一步步走向那片喧嚣的赌桌,仿佛走向一片无底的深渊。
靳承洲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赌场里的人注意到了这对格外惹眼的男女,男人穿着休闲装,气场也强大的可怕,一看就非富即贵;女人穿着简单便服,却难掩清丽魅惑的容貌。
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互相递了个眼神,缓缓朝温令仪围了过来。
靳承洲眼神一冷,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温令仪护在身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让那几个男人脚步一顿,犹豫着不敢上前。
“我的人,也敢动?”靳承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般扎进人心。
那几个男人脸色一变,认出了靳承洲的身份,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原来是靳总,抱歉抱歉,没认出您的朋友,多有冒犯。”说完,连忙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这是我老婆。”靳承洲不爽的开口。
众人显然一惊,“原来是太太啊,是我有人不识泰山,还请你别怪罪。”刚刚还不怀好意打量她的恶臭男连忙讨好的说到。
温令仪真是想给他一巴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赌桌面前坐下。
周围的人也纷纷收敛了目光,没人再敢轻易招惹。靳承洲在平城也有绝对的权势,早已是无人敢惹的存在,传闻他手段狠辣,心思深沉,得罪他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缭绕。桌上是轮盘赌,滚珠在转盘上飞速旋转,发出哒哒的声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想玩?”靳承洲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
温令仪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掏出那张靳承洲给她的黑金卡,递到荷官面前:“兑换筹码,十万。”
荷官眼睛一亮,连忙恭敬地接过卡,很快兑换了一叠厚厚的筹码,推到她面前。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嫩又不失妩媚的女人,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温令仪拿起一枚红色的筹码,放在了“13”这个数字上。她的动作很随意,仿佛只是随手一放,眼神却盯着转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靳承洲看着她,没说话,只见对面的玩家只是拿起一枚筹码,放在了她旁边的“7”上。
转盘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又渐渐慢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颗小小的滚珠上,赌场里的喧嚣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滚珠滚动的声音。
温令仪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濒临失控的快感。她想赢,也想输,想在这种极致的刺激中,暂时忘记所有的痛苦和束缚。
滚珠终于停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13”上。
“赢了!”周围有人惊呼。
荷官立刻开始结算,将双倍的筹码推到温令仪面前。
温令仪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起更多的筹码,再次押了下去。这一次,她押的是最大的注。
靳承洲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样子,眉头蹙得更紧。他知道,她是在发泄,发泄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痛苦和愤怒。可这样的发泄,如同饮鸩止渴,而他只希望她能快乐。
他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提防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他想让她发泄,却也在默默守护着她,不让她在这片黑暗中受到丝毫伤害。
夜色渐深,地下赌场的喧嚣依旧没有停歇。温令仪一局又一局地赌着,赢了的筹码快要堆成山了,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空洞。
一局又一局,她指尖的烟也没停过,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灰缸里很快堆满了烟蒂。尼古丁的后劲终于猛地涌上来,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灯光开始晃悠,指尖发麻,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虚浮的沉。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那阵眩晕,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赌桌上的筹码和转盘的轮廓都开始重叠,耳边的喧嚣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嗡嗡作响。
靳承洲一直站在她身边,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空茫得厉害,连押注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显然是烟抽多了,尼古丁上头了。
他眉头蹙得更紧,伸手想去夺她手里的烟,却被温令仪偏头躲开。“我要抽。”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不是害怕,而是身体不受控制的虚软。
刚说完,一阵更强烈的眩晕袭来,尼古丁的后劲顺着血液漫遍全身,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的头开始发晕,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她又一次押注,却在滚珠落下的瞬间,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靳承洲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她的身体很轻,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
“别玩了。”靳承洲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温令仪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浑身无力,只能靠在他怀里。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底的兴奋又涌了上来:“我还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