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旦评

那声“故人”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与疏离，如同他本人，温润如玉，却让人探不清底细。

庙内空气瞬间凝滞。

池云握紧了手中的剑，眉头拧紧，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毫无好感。柳眼收回了即将刺向林知微指尖的细针，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弧度。普珠停止了诵经，澄澈的目光看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而唐俪辞，他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只是缓缓转过身，将林知微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自己身影之后的部分区域，虽然这举动在来人眼中恐怕毫无意义。

“月旦公子消息还是这般灵通。”唐俪辞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偏远山野，也能劳你大驾光临。”

宛郁月旦轻笑一声，迈步走了进来。他步履从容，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与这破旧的山神庙格格不入。他手中的折扇轻摇，目光先是扫过池云、柳眼、普珠，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最后，那含笑的、却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再次落回了林知微身上。

“实在是俪辞你闹出的动静不小。‘孽煞异动，玲珑现世’，这消息如今怕是不止我一家知晓了。”宛郁月旦语调和缓，却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林知微心头一凛。玲珑现世？指的是她的“玲珑心”？难道这东西在这个世界如此有名？

唐俪辞眼神微冷：“哦？那月旦公子此来，是想要分一杯羹，还是……替谁做说客？”

“俪辞何必把我想得如此功利？”宛郁月旦摇头，笑容无奈又真诚，“故人得获奇珍，特来道贺，顺便……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毕竟，‘玲珑心’所涉甚大，绝非一人一派所能独揽。怀璧其罪的道理，俪辞你比我懂。”

他话语温和，却字字句句直指核心——林知微是烫手山芋，唐俪辞一个人吃不下。

“不劳费心。”唐俪辞拒绝得干脆利落，“我的人，我自会处置。”

“你的人？”宛郁月旦挑眉，目光转向林知微，笑意更深，“林姑娘，是吗？在下宛郁月旦，冒昧请问，姑娘是自愿追随俪辞的么？”

他直接将问题抛给了林知微，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唐俪辞的眼神带着无形的压迫，柳眼是玩味，池云是警惕，普珠是怜悯，而宛郁月旦，则是看似温和的探究。

林知微知道，这是宛郁月旦的阳谋，也是在测试她的立场和心智。她若回答不好，立刻就会成为双方角力的牺牲品。

她深吸一口气，从唐俪辞身后稍稍探出身子，对着宛郁月旦福了一礼（尽力模仿着记忆中古人的礼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道：“宛郁公子有礼。小女子落难之人，得蒙唐公子出手相救，暂得栖身之所，心中感激。至于去留……唐公子于我有恩，我自然听从恩人安排。”

她将“追随”换成了“听从恩人安排”，既没有完全否认唐俪辞的掌控，也没有表现出心甘情愿，同时点出了“恩情”而非“归属”，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也将皮球巧妙地踢回给唐俪辞，表明自己目前“认”他的安排。

唐俪辞瞥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