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说完那句带着歧义的“解决实际困难”，也不管林沫瞬间僵硬的脸色和更深的戒备，自顾自地转身，朝着人群相对稀疏的一个方向走去。
他步子迈得不大，却带着一种笃定的节奏，仿佛笃定了林沫会跟上来。
林沫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
跟上一个陌生男人？这在她过去的认知里，简直是自杀行为。可环顾四周，这个陌生而喧闹的世界，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那个叫徐四的男人，虽然痞气十足，眼神也总带着让她心慌的探究，但……他刚才确实没有真正伤害她，甚至还给了她一张纸巾，笨拙地维持了一个让她喘息的距离。
是跟着一个已知的、暂且不算最坏的危险，还是留在这完全未知、随时可能再次崩溃的街头？
眼看那道穿着牛仔裤、叼着烟的背影就要消失在人群里，林沫一咬牙，几乎是凭借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抬脚跟了上去。她不敢跟得太近，始终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像个小尾巴，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视线紧紧锁住前方那双限量版球鞋，生怕跟丢了。
徐四似乎脑后长了眼睛，知道她跟了上来，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脚步依旧未停。
七拐八绕，穿过几条喧嚣的街道，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普通，甚至有些老旧。最终，他在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院门是那种老式的铁门，红漆斑驳，旁边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哪都通快递有限公司（华北分区）
林沫看着那块牌子，愣住了。
快递……公司？
她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某个小巷深处的出租屋，一家不正经的酒吧，甚至是什么奇怪的组织据点……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正经，甚至有点土气的地方。
徐四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旁边供人进出的小门，回头瞥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林沫，挑了挑眉：“愣着干嘛？进来啊。”说完，自己率先迈了进去。
林沫迟疑地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院子里停着几辆印着“哪都通”logo的厢式货车，有几个穿着同样logo灰色工装的人正在装卸货物，看起来……确实像个正常的快递中转站。
难道……他真的是个快递员？或者这里的员工？
这个认知，让林沫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丁点。至少，听起来像个正经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踏入什么龙潭虎穴一样，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那道小门。
一进院子，那种属于物流行业的忙碌气息更浓了。叉车的声音，包裹落地的闷响，工人们中气十足的吆喝声……
“四哥！”
“哟，四爷回来啦？”
“这趟出去够久的啊！”
不断有人跟徐四打招呼，语气熟稔，带着明显的尊重，甚至还有点……怕？
徐四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或者从鼻子里哼一声算是回应，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院子里一栋看起来像是办公楼的三层小楼走去。
那些工人们打完招呼，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好奇地落在了跟在徐四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林沫身上。
探究的、惊讶的、甚至带着点暧昧笑意的目光，像无数盏小探照灯，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林沫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她死死低着头，感觉那些目光如有实质，刮得她皮肤生疼。她加快脚步，几乎要贴到徐四背上，才能从那片令人窒息的目光林中汲取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
徐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却提高了音量，带着点不耐烦地对着空气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都不用干活了？活儿太少了是吧？”
他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威慑力。
瞬间，那些探究的目光“唰”地一下全收了回去，工人们各自埋头做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沫悄悄松了口气，对徐四的认知又复杂了一分。他在这里，似乎……很有威信？
跟着徐三走进小楼，穿过一条略显昏暗的走廊，来到一扇挂着“经理办公室”牌子的门前。徐四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一个文件柜，显得有些凌乱。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许多的男人，正是徐三。
徐三抬头看到徐四，刚想说什么，目光就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几乎要隐没在门框阴影里的女孩身上。他推了推眼镜，眉头微微皱起。
“老四，这位是……？”
徐四没直接回答，反手关上门，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瘫，两条长腿随意地架在茶几上，指了指像受惊鹌鹑一样站在门口不敢动弹的林沫，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介绍路上捡来的小猫：
“哦，路上捡的。叫林沫。”然后他又指了指徐三，对林沫说：“我哥，徐三。”
徐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捡的？”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沫，带着审视，“老四，你又搞什么名堂？我们这不是收容所。”
“啧，三儿，别那么严肃嘛。”徐四掏了掏耳朵，“人小姑娘遇到点困难，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总不能扔大街上吧？咱们‘哪都通’不是一向‘服务大众，送货到哪都通’嘛，帮帮忙，就当是……特殊客户关怀了。”
他这番歪理邪说，听得徐三直翻白眼。
林沫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她能感觉到徐三目光中的审视和疑虑，这让她更加不安。这个“哪都通”，真的只是个快递公司吗？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尤其是徐四那句意有所指的“服务大众，送货到哪都通”，配上他那副懒散又笃定的样子，总觉得话里有话。
这里，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她，这个异世来的灵魂，似乎不小心，踏入了一个未知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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