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徐三的目光像探照灯，在林沫和瘫在沙发上的徐四之间来回扫视。
“捡的？”徐三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火气和难以置信，“徐四！你当公司是什么地方？路边捡只猫猫狗狗也往这儿带？她来历不明，万一……”
“万一什么？”徐四打断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坐姿，眼神却懒洋洋地瞥向门口那个几乎要缩进墙壁里的身影，“三儿，你看她那样子，像是能掀起什么风浪的？”
林沫下意识地又想低头，可这次，她强迫自己僵着脖子，承受着徐三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这是决定她能否暂时留下的关键。她不能表现得太可疑，尽管她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可疑。
徐三的视线重新落回林沫身上。女孩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伪装的紧张和不安，确实不像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探子或别有用心之徒。而且，这姑娘长得……太扎眼了，这副模样扔在大街上，确实容易惹麻烦。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自己这个弟弟，向来我行我素，惹麻烦的本事一流，但看人的眼光……偶尔还是有点歪理。
“身份呢？住址呢？总得有个说法吧？”徐三试图讲道理。
徐四耸耸肩，替林沫回答了：“问了，没说。估计有难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痞笑，“反正咱们这儿空房间多的是，让她先住下呗？就当……临时工？包吃包住，发不发工资看我心情。”
“胡闹！”徐三低斥。
“怎么胡闹了？”徐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看她，身无分文，语言不通……呃，不是，是举目无亲。咱们‘哪都通’好歹是正规公司，讲究企业社会责任，帮扶弱小，不是应该的？”
他这番歪理邪说，配上他那副“我就是道理”的表情，让徐三一阵无力。
林沫站在门口，听着兄弟俩的争论，心悬在半空。她能感觉到徐三的顾虑和徐四的坚持。她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一个巨大的、来历不明的麻烦。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保证自己不会惹事，或者可以干活抵住宿费，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这样紧张的对峙氛围下，她的社恐再次占据了上风。
最终，徐三似乎妥协了。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再看徐四，而是将目光投向林沫，语气严肃：“林沫是吧？你可以暂时留下。”
林沫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
“但是，”徐三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你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能随意走动，不能打探不该知道的事情。你的身份问题，我们会……酌情处理。明白吗？”
林沫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能有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徐四在旁边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老四，”徐三看向他，带着警告，“人是你带来的，你负责看好。出了任何问题，我唯你是问。”
“知道啦，三哥。”徐四拖长了调子，敷衍地应着，随即从沙发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走到依旧僵在门口的林沫面前。
“走吧，带你去你的‘临时宿舍’。”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
他带着林沫走出办公室，再次穿过那条昏暗的走廊。这一次，他没有走向大院，而是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比一楼安静许多，看起来是宿舍区。
徐四走到走廊尽头一个房间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带着独立的卫生间。看起来干净整洁，但没什么生活气息，像是很久没人住过。
“喏，就这儿了。”徐四靠在门框上，没进去，“平时没人打扰，厕所有热水。缺什么……”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暂时忍着。”
林沫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小小的、但属于她一个人的、可以隔绝外界目光的空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这是……默许的停留。
她有了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谢……谢谢。”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但清晰地传到了徐四耳朵里。
徐四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道谢。他看着她低垂的、露出一截白皙脖颈的侧影，那双总是带着惊慌的杏眼里，此刻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一丝安心的柔软。
他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像是“嗯”，又像是别的什么。
“你先收拾一下，休息会儿。”他直起身，准备离开，“饭点儿会有人叫你。”
说完，他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沫一个人。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体，陌生的环境。
但，暂时安全了。
因为那个叫徐四的，看起来痞气又危险的男人。
她抱紧自己，感受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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