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下了三天,城市被泡得发潮,老城区的红砖楼在雨雾中像块发霉的面包。陈默拖着行李箱站在302室门口时,铁锈斑斑的防盗门正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在抗拒新住户的到来。
“这楼就剩你这户空着了,便宜是真便宜,就是……”中介搓着手,眼神躲闪,“前租客住了半个月就跑了,说有点不对劲。”
陈默没在意,他刚毕业,口袋空空,能租到市中心的低价房已算幸运。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雨水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客厅墙上挂着一面老式穿衣镜,镜框是暗红色的木质,边缘刻着缠枝莲纹样,镜面蒙着层灰,却依然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这镜子挺复古,留着吧。”陈默随口说。中介却脸色一白:“前租客说,就是这镜子不对劲。”
安顿下来已是深夜,雨还在下,砸得窗户噼啪响。陈默洗漱完,对着穿衣镜整理衣领,镜中的自己面色疲惫,眼下带着青黑。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镜里的人影竟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眼花了。”陈默甩甩头,转身去睡觉。可躺在床上,总觉得背后发凉,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他。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一步步靠近卧室门口。
他猛地睁开眼,卧室门虚掩着,一道黑影从门缝里滑了进来。陈默吓得大气不敢出,借着窗外的闪电,他看清那黑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散,正是镜中那张笑脸的主人。
黑影走到床边,缓缓弯下腰,陈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霉味。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一声惊雷,黑影突然消失了。陈默惊魂未定,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第二天一早,陈默盯着穿衣镜看了很久,镜面干净,映出的人影再正常不过。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觉,可到了晚上,怪事又发生了。
他坐在书桌前赶方案,镜子就放在书桌斜对面。无意间抬头,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正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墙壁,而现实中的他根本没动。陈默猛地回头,墙壁空空如也,再看镜子,镜中的人影正对着他冷笑。
“你是谁?”陈默对着镜子大喊。镜中的人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镜子下方。陈默顺着方向看去,发现镜子底座的缝隙里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抽出来,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女子,眉眼清秀,站在这面穿衣镜前,笑容温婉。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1943年,与阿镜作伴。”
陈默心头一沉,他想起中介说这楼是民国时期建的。难道这女子是过去的住户?她的鬼魂被困在了镜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愈演愈烈。陈默总能在镜子里看到那个女子,有时她在镜中梳头,有时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流泪,有时她会伸出手,像是要从镜子里爬出来。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迟钝,而镜中的人影却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慢慢取代他。
一天晚上,陈默加班到深夜,回到家时,看到镜子里的女子正穿着他的衬衫,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他的笔记本。而镜子外的书桌前,空无一人。
“你别过来!”陈默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镜子挥舞。镜中的女子抬起头,眼神怨毒:“这是我的地方,你该走了。”
陈默吓得后退一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这时,他看到镜子里的女子嘴角上扬,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镜面。
镜面泛起涟漪,像是水波纹。女子的手从镜子里伸了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抓住了陈默的手腕。陈默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镜子靠近。
“救命!”陈默大喊,拼命挣扎。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拉到了镜子前,镜中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看到镜里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而那个女子正站在镜中,对着他笑。
就在这危急时刻,陈默想起了那张照片。他猛地低头,看到照片掉在脚边,背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他突然想起,民国时期有个传说,镜子是阴阳两界的通道,若是有怨气的人死于镜前,魂魄就会被困在镜中,寻找替身。
“你是被困在这里了吗?”陈默对着女子大喊,“我帮你,我帮你离开这里!”
女子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陈默趁机用力,挣脱了她的手,爬起身来。他想起老人说过,阳气重的东西能驱散阴气。他冲进厨房,拿起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照片。
照片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声响。镜子里的女子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看着陈默,眼神复杂,有怨恨,也有感激。
“谢谢你。”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镜中。
镜子恢复了平静,镜面光洁,映出陈默狼狈的身影。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湿透了衣衫。
第二天,陈默请人把镜子搬走了,送到了博物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面镜子是民国时期的遗物,镜面采用了特殊工艺,据说曾有位女子在镜前自缢,从此这面镜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陈默再也没遇到过怪事,可每当雨夜,他总能想起镜中那个穿旗袍的女子。他知道,她只是个被困在时光里的可怜人,而自己的举手之劳,让她终于得以解脱。
后来,陈默搬离了那栋老楼,可他总会想起那面镜子,想起那个雨夜的惊魂时刻。他明白,有些旧物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有些灵魂需要被温柔以待,而尊重与善意,或许是跨越阴阳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