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转,已是次年初夏。
帝丹高中图书馆靠窗的角落,阳光被层层叠叠的银杏叶滤过,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工藤新一正在书架间寻找一本冷门的犯罪心理学文献,指尖掠过一排排书脊。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目光定格在书架最高层,那本厚厚的硬壳书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他伸手,却还差一点距离。
几乎同时,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也从书架的另一侧伸向了同一本书。指尖在空中轻微相触,工藤新一下意识收回手,绕过书架望去。
她站在那里,仿佛是从去年的樱花雨中走出来,未曾改变分毫。
月映雫。
依旧是及腰的微卷黑发,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夏日制服勾勒出高挑清瘦的身形,比记忆中似乎更单薄了些。当她抬起眼,那双勿忘我蓝的眸子望过来时,工藤新一发现自己竟清晰地记得这种颜色——那种在阳光下会微微透出紫调的蓝,冷静又神秘。
“工藤君。”她先开口,声音比记忆中少了几分凉意,多了些许沉静。
“月映同学。”工藤新一点头,视线落到她手中拿着的那本书上——《记忆的隐喻与遗忘的机制》,“看来一年过去,你对这个话题依然感兴趣。”
他记得去年春日,她关于“忘记”的言论。
月映雫的指尖在书封上轻轻摩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工藤君也对这本书有兴趣?”
“正好在研究一个相关的课题。”工藤新一说得含糊,其实是在调查一桩与证人记忆偏差有关的案件。他看着她,“你先找到的,你先看。”
她却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翻翻。”说着,竟将书递给了他。
这个举动让工藤新一微怔。他接过书,感受到书脊上还残留着一点她指尖的温度。
“你才转来帝丹吗?”他问道。
“嗯,刚办完手续。”月映雫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本来是去年,但家中有事推迟了很多。”
两人一时无话。窗外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图书馆里却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工藤新一注意到她发间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色发卡,造型正是一朵细致的勿忘我。一个声称想要“忘记”的人,却佩戴着象征“铭记”的花朵。
“还在想着要忘记什么吗?”他忍不住问,带着一丝探究。
月映雫闻言,唇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弧度,不同于去年那种近乎疏离的冷静,这次的笑里似乎掺杂了些许无奈。“记忆是很任性的东西,不是吗?越想忘记的,往往记得越清晰。”
“那么,一年前你说的‘存在感过于强烈的人’…”工藤新一顿了顿,直视着她的眼睛,“忘记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工藤新一自己都有些惊讶。这不像他平时会关心的问题,太过私人,也太过直接。但面对月映雫,他似乎总是会不自觉地偏离自己惯常的轨迹。
月映雫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在思考如何回答。
“工藤君,”她最终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奇特的认真,“有些人就像刺进掌心的细刺,不痛不痒,却总是提醒你它的存在。忘记与否,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比喻让工藤新一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比作“细刺”,不痛不痒,却无法忽视。
“听起来不像是褒义。”他半开玩笑地说。
“只是一个观察。”月映雫转向窗边,阳光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就像工藤君也记得一年前偶然遇见的人,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一样。记忆本身没有好坏,只是存在而已。”
她说话的方式总是这样,轻描淡写间就把问题的焦点转移了。
“对你来说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对话,”工藤新一低头翻动手中的书页,状似随意地说,“但对我来说,那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想要忘记我。”
月映雫终于转过头来,完整地面对他。那双勿忘我蓝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那么,一年后的今天,工藤君是希望被记住,还是被忘记呢?”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却正中靶心。
工藤新一看着她,嘴角上扬,自信张扬。
“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他说,“但如果有人执意要忘记,我反而会好奇背后的原因,这是侦探的本能。”
“好奇心太强不是什么好事,工藤君。”月映雫轻声说,语气里却没有真正的责备。
“或许吧。”他承认,“但这就是我。”
一阵微风吹进窗户,拂动她颊边的发丝。她伸手将一缕黑发别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那么告辞了,工藤君。”,她说着,朝他微微颔首。
工藤新一看着她转身离去,高挑的背影在书架间渐行渐远,墨蓝色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是流动的夜色。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又抬眼望向她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