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期间,数学老师的声音平稳得像老旧座钟的摆锤,一板一眼撞在空气里。
哪有苏米月先前说的“超有意思”?入耳的满是公式条文的枯燥乏味,缠缠绕绕裹着逻辑推导的九曲十八弯,字字句句都像没骨头的棉絮,往人耳里钻、往脑仁里沉,听得人眼皮黏腻腻地睁不开。
季夏决悠悠瞥了眼身旁的苏米月,女孩方才的热情劲儿早已褪去,眉头拧得紧紧的,嘴巴抿成一条不满的直线,眼神涣散地在黑板与课本间飘忽,显然没跟上老师的思路。
“什么嘛……”
苏米月终于忍不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嘟囔着,语气里满是失望,“明明以前听着还挺带劲的,今天怎么跟听老古董讲老古董似的,句句都绕着圈儿让人犯困。”
她一边抱怨,脑袋一边一点一点往下沉,原本挺得笔直的后背渐渐塌了下去,最后干脆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摆明了要和周公约会。
可苏米月还没趴稳三分钟,讲台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数学老师将教案重重拍在了讲台上。
“苏米月!”
厚重的黑框眼镜后,老师的目光锐利如箭,精准锁定了后排那团缩着的身影,“上课时间趴着睡觉,新同学刚来,你就给人家做这种榜样?”
苏米月埋在臂弯里的脑袋猛地弹起,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角还带着刚睡醒的红痕,她茫然地瞪着讲台,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清老师阴沉的脸色,又瞥见周遭同学强忍笑意、憋得发颤的肩膀,苏米月才后知后觉地从混沌中惊醒。
她慌忙坐直身子,手忙脚乱地捋了捋头发,嘴里下意识蹦出句口无遮拦的话,话刚出口就惊得自己一哆嗦:“对、对不起老登——啊!不、不是!老师!”声音都劈了岔,她赶紧低下头,耳根烫得发麻,嗫嚅着补充:“我、我不是故意的……”
数学老师拧了拧眉,把教尺在讲台边缘轻轻敲了敲。
片刻后,他沉声道:“上课没个上课的样子,还敢给老师起绰号?”
话音未落,教尺又重重敲在讲台上,沉闷的声响震得前排同学悄悄缩了缩脖子。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把‘尊师重道’抄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走!”
苏米月蔫头耷脑地扒着课本,小声应道:“知道了。”
……
下课铃一响,数学老师夹起教案,意味深长地瞥了苏米月一眼,目光掠过季夏决的身影时微微一顿,才转身离开。
他刚迈出教室门,整个教室的气氛骤然活络起来。
苏米月还未从“五十遍尊师重道”的打击里缓过神,腮帮子鼓鼓地扒着桌沿,转头就想跟季夏决吐槽,眼角余光却瞥见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文艺委员林敏,她穿着熨帖的校服,长发梳成整齐的低马尾,眉眼清秀,可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苏米月,老师让你现在就去办公室呢,别磨蹭了。”
苏米月撇撇嘴,心里嘀咕着“急什么”,却终究还是抓起桌上的笔,快步向教室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