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瘦小的、几乎被那个巨大旧玩具箱压垮的身影,在克利切·皮尔森先生和巴尔克院长的陪同下,怯生生地踏入白沙街疯人院的大门时,整个前厅仿佛都因为她的恐惧而安静了一瞬。
她是安妮,一位玩具商。据送她来的慈善家先生含糊其辞的介绍,她似乎经历了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导致她对几乎所有事物都抱有极深的恐惧。
她的眼神与初来时的埃米尔有几分相似,都充满了惊惧,但又不完全相同。埃米尔的恐惧更偏向于野兽般的警惕与随时准备反击的野性,而安妮的恐惧,则是一种纯粹的、几乎要将她自身融化掉的怯懦。她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任何细微的声响——哪怕是茶杯放在碟子上的轻响,或是远处特蕾西突然发出的诡笑——都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回那个巨大的玩具箱后面。
丽莎“又来了个小可怜。”
艾玛·伍兹轻声对艾达说,眼中充满了同情。
艾米丽则已经迎了上去,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无形的尘埃。
莉迪亚“安妮,欢迎你。这里是白沙街,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安妮只是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艾米丽,随即又深深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边缘,一言不发。
她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或者说,白沙街式的“动态平衡”)湖面的小石子,微妙地改变了一些氛围。
她苍白、纤细,总是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抱着她那本厚重的故事书,试图将自己藏在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窗帘后面、高背椅的阴影里,或者,如果可能的话,艾玛·伍兹那宽大的园丁裙后面。
埃米尔是第一个对新成员表现出明显(虽然是 沉默)反应的“老住户”(虽然他其实也没来多久…)。当安妮因为瓦尔莱塔医生一个稍快的转身动作而吓得后退时,躲在艾达身后的埃米尔,目光从安妮恐惧的脸上,移到了瓦尔莱塔身上,喉咙里发出了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极其低沉的咕噜声,那并非威胁,更像是一种……基于理解的警惕。他似乎从这个新来的、更加弱小的存在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影子。
特蕾西和卢卡难得地收敛了他们的“破坏力”,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安妮和她那个巨大的箱子,但在试图靠近时,被艾米丽用眼神严厉制止了。他们挠着头,远远地观察,似乎在思考能不能造个什么不吓人的小玩意儿来打招呼。
奈布·萨尔贝达依旧扮演着他可靠的角色。他没有试图接近安妮,只是在她因为走廊阴影而不敢前进时,默默地、从不会与她视线相交的角度,为她清理开道路上可能绊倒她的杂物(比如卢卡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个小工具),用行动无声地告诉她:此路安全。
艾玛·伍兹拿出了她最耐心的态度,她捧着一小盆刚刚发芽、充满生机的薰衣草,慢慢走到安妮能看到的地方,轻轻放下,柔声道
“这是给你的,安妮。它很香,能让你感觉放松一点。如果你不喜欢,也没关系。”
她没有要求安妮接受,只是提供了一个充满善意的选项。
艾达站在稍远的地方,观察着这一切。她看到安妮那几乎病态的恐惧,也看到了疯人院里众人或笨拙或娴熟地释放出的善意。她意识到,安妮的恐惧,或许比埃米尔的失语和退行是另一种形式的坚固堡垒。治疗她,需要甚至更多的耐心和不同的方法。
一天午后,特蕾西正全神贯注地趴在地板上调试她的新发明——一个会自动循迹爬行的小甲虫模型。它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沿着地板的缝隙爬行。
安妮恰好路过,她盯着那个自己会动的小东西,眼睛慢慢睁大,嘴唇开始颤抖。就在她即将发出尖叫的瞬间——
“砰!”
小甲虫模型突然被一只穿着精致皮鞋的脚轻轻踩住,停止了移动。杰克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他弯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拈起那个小模型,声音带着一贯的优雅低哑:“列兹尼克小姐,你的‘小宠物’似乎迷路了,吓到了我们的小朋友。”他目光转向脸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的安妮,“莱斯特小姐,无需恐惧,这只是一堆无趣的齿轮和发条。”
特蕾西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不满地嘟囔:“我的小甲虫!”但在杰克无形的压力下,没敢多说,只是气鼓鼓地接过模型。而安妮,看着杰克那张面具脸,恐惧似乎转移了目标,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飞快地溜走了。杰克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仿佛在感叹现代年轻人的胆小。
莫一天,安妮发现图书馆最里面的书架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角落,她认为那里是绝对安全的。于是,她经常缩在那里,抱着膝盖,低声给自己读故事书,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于是,公主走进了那座被荆棘环绕的古堡……”她念道。
一阵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安妮吓得立刻噤声,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并没有人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玛格丽莎不知何时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阅读椅上,正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鼓励。更远一些的窗边,格蕾丝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也被那微弱的故事声吸引。
安妮的脸红了,但她犹豫了一下,又开始更小声地念起来。这一次,玛格丽莎用手势比了一个“请继续”的动作,格蕾丝也发出了一个表示安抚的、轻柔的水波音。安妮发现,在这种无声的、充满善意的注视下,阅读似乎没那么可怕了。一个讲述者,两位沉默的听众,构成了图书馆里一个奇特的、宁静的三角。
……
安妮的房间被安排在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隔壁是安德鲁·克雷斯。第一次见到这位肤色苍白如雪、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守墓人时,安妮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书扔出去。她总觉得安德鲁身上带着墓园的气息。
一天晚上,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安妮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一阵舒缓、略带忧伤的小提琴声——是安东尼奥在为他的“病人”演奏。琴声仿佛有种魔力,穿透墙壁,抚慰着恐惧。
过了一会儿,琴声停了。安妮听到极其轻微的“叩叩”两声,像是有人用指节敲了敲她与安德鲁房间相连的墙壁。她壮着胆子,也轻轻敲了两下回应。
隔壁再无声响。但安妮忽然觉得,那位苍白的邻居或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冰冷可怕,他可能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在这里,没事的。”这个认知让她奇迹般地安心了许多。
……
有一次,她在走廊转角差点撞到被艾达牵着手、正在尝试“散步”的埃米尔。此时的埃米尔才从一次虚惊中反应过来,脖子上的青筋还在一鼓一鼓地跳着。安妮吓得僵在原地,书都掉在了地上。
埃米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惊到,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咕噜声,身体紧绷。艾达立刻挡在埃米尔身前,轻声安抚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埃米尔在艾达的安抚下慢慢平静后,那双原本浑浊狂乱的眼睛,扫过地上那本厚重的故事书,又扫过吓得像尊雕像的安妮,他居然……慢慢地、极其笨拙地,弯腰试图去捡那本书。
这个动作吓得安妮倒退两步。艾达却眼睛一亮,她温柔地对安妮说:“别怕,莱斯特小姐,他只是……想帮你。”
最终,书是由闻声赶来的艾玛捡起的。但从那以后,安妮虽然依旧害怕埃米尔,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见到他就疯狂逃窜。她开始相信艾达医生的话——这里的人,哪怕是最不可预测的那个,也并非纯粹的“怪物”。
安妮的胆小,像一面特殊的镜子,映照出疯人院里各人性格的另一面:杰克的难以捉摸下的些许体贴,玛格丽莎和格蕾丝的温柔鼓励,安德鲁沉默下的细微关怀,甚至埃米尔那被疯狂掩盖的、一丝笨拙的善意。她的存在,让这片光怪陆离之地,多了一份需要被小心翼翼保护的柔软。
安妮的到来,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白沙街疯人院每个住客内心或多或少的柔软。也提醒着艾达,治愈的道路各有不同,但在这里,没有人会被放弃。
埃米尔悄悄地从艾达身后探出一点点,看着那个缩在玩具箱旁、比他还像惊弓之鸟的新成员,他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波动——那或许,是源于一种同病相怜的、最原始的理解。白沙街的故事,又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一次,是关于勇气如何从最深的恐惧中,一点点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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