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檐角垂落的线
林雨第一次见到露瑶，是在二十岁那年的梅雨季。
南方的雨总来得黏腻，像扯不断的棉线，把整个城市泡得发潮。她抱着刚从旧书市淘来的《诗经》，缩在巷口的屋檐下躲雨，帆布鞋尖沾了圈泥点，裤脚也被斜飘的雨丝打湿，凉丝丝地贴在脚踝上。巷子里的青石板路泛着油亮的光，倒映着头顶灰瓦的轮廓，偶尔有自行车碾过，溅起细小的水花，又很快被雨幕吞没。
就在这时，巷口那头传来了脚步声。不是皮鞋的清脆，也不是运动鞋的闷响，是布底鞋踩在湿滑石板上的轻响，像雨滴落在晒干的莲蓬上，笃笃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节奏。林雨抬眼望去，先看见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伞骨是深褐色的竹，伞面蒙着层薄纱似的雨雾，伞下的人走得慢，衣摆随着脚步轻轻晃，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领口滚着圈细窄的黑边，在一片灰绿的雨景里，像幅淡墨画突然被添了笔干净的蓝。
走近了，林雨才看清她的脸。不是惊艳的美，是清润的，像巷尾那口老井里的水，望下去是深不见底的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雨气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手里没抱东西，只在伞柄上挂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似乎放着些草药，飘来淡淡的苦香，混着雨里的青草味，倒不难闻。
“你也躲雨？”
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轻轻的，带着点湿润的水汽，像雨滴落在窗棂上的声音。林雨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盯着人看了太久，脸颊有点发烫，赶紧低下头，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些：“嗯，雨太大了，等它小点儿再走。”
那人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往屋檐这边挪了挪，油纸伞往林雨头顶偏了偏，挡住了从檐角垂落的雨线。林雨能感觉到伞面传来的轻微晃动，还有身边人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草药味，慢慢漫过来，把她包裹在一个小小的、干燥的空间里。雨还在下，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读诗。
“这雨，怕是要下到傍晚了。”那人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巷口的雨帘里，“梅雨季的雨，最是缠人。”
林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雨丝密得像网，把远处的房子都笼成了模糊的影子。“是啊，”她应道，“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没想到突然就下大了。”
“你住这附近？”
“嗯，就在前面那条街，租的房子。”林雨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旁边的师范读书，周末来这边淘书。”
“师范？”那人转过头看她，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教小孩子的？”
“嗯，打算毕业后当老师。”林雨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这样温和又好看的人，总觉得自己的局促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重新把目光投向雨里。屋檐下很静，只有雨声和偶尔传来的远处的车鸣。林雨偷偷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竹篮的提手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节细细的，透着点淡粉色。旗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小片光洁的皮肤，上面有颗小小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我叫露瑶。”过了一会儿，那人忽然说。
林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介绍自己，赶紧抬起头：“我叫林雨，双木林，下雨的雨。”
“林雨。”露瑶重复了一遍，嘴角弯了弯，“名字很好，像这雨一样，干净。”
林雨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沾了泥的帆布鞋尖。露瑶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油纸伞稳稳地举着，挡住了所有的雨丝。巷子里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檐角垂落的雨线像珠帘，把她们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和雨打在伞上的沙沙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小了些，从倾盆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飘在空气里，带着点凉意。露瑶收起油纸伞，竹篮提在手里，对林雨笑了笑：“雨小了，我该走了。”
“哦，好。”林雨也赶紧站直身体，怀里的书还带着体温，“那你路上小心，路滑。”
“嗯，你也是。”露瑶点了点头，转身往巷口走去。蓝布旗袍的身影在细雨里慢慢走远，步子还是那样慢，像怕踩碎了地上的雨影。林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蓝色消失在巷口的拐角，才回过神来。怀里的《诗经》封面被雨气打湿了一点，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却在心里记下了那个叫露瑶的女人，和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有那把素色的油纸伞。
那天晚上，林雨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巷口的屋檐下，露瑶站在她身边的样子，想起她温和的声音，还有那双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她不知道露瑶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她叫露瑶，喜欢穿蓝布旗袍，身上有草药和皂角的味道。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打在窗玻璃上，像有人在轻声诉说。林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有点烫。她想，或许下次下雨的时候，还能在巷口遇见她。
第二章 竹篮里的草药
林雨第二次见到露瑶，是在一周后的周末。
那天没有下雨，阳光很好，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雨照例去旧书市淘书，走到巷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蓝布旗袍身影，正站在一个卖草药的小摊前，低头挑选着什么。
是露瑶。
林雨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露瑶的背影。她还是那样，头发挽在脑后，用乌木簪子固定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竹篮放在脚边，已经装了些草药，绿油油的，看起来很新鲜。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招呼。上次见面只是偶然，或许露瑶已经不记得她了。可心里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去打个招呼吧，就说声“你好”。
纠结了半天，林雨还是鼓起勇气，慢慢走了过去。走到露瑶身边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露瑶姐，你也在这里？”
露瑶转过头，看见是她，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弯起温和的笑：“林雨？这么巧，你也来买东西？”
“不是，我来淘书的。”林雨指了指身后的旧书市，“你在买草药？”
“嗯，家里的草药快用完了，过来补点。”露瑶拿起一株草药，递给林雨看，“这个是薄荷，晒干了泡水喝，夏天解暑很好。”
林雨接过那株薄荷，叶子是浅绿色的，带着淡淡的清香，凑近闻了闻，很清爽。“我知道薄荷，我们宿舍有人泡过。”她把薄荷还给露瑶，“露瑶姐，你是医生吗？”
露瑶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懂点草药，平时自己泡水喝，或者给邻居治点小毛病。”她把薄荷放进竹篮里，又拿起一株艾草，“这个是艾草，晒干了煮水，泡脚能驱寒。”
林雨看着她熟练地挑选着草药，听着她轻声讲解每种草药的用处，心里觉得很舒服。露瑶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速也慢，像流水一样，慢慢淌进心里。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皮肤照得很白，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平时都在这里买草药吗？”林雨问。
“嗯，这家的草药很新鲜，老板人也很好。”露瑶付了钱，提起竹篮，对林雨笑了笑，“你要去淘书？我陪你走一段吧，正好顺路。”
“好啊。”林雨高兴地点点头，和露瑶并肩往旧书市走去。阳光透过树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雨能闻到露瑶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混着皂角香，比上次更清晰了些。
“你喜欢淘什么书？”露瑶问。
“都喜欢，诗词啊，散文啊，还有一些老书。”林雨说，“上次淘到一本《诗经》，就是在躲雨那天。”
“《诗经》很好。”露瑶点了点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很喜欢这句。”
林雨惊讶地看着她：“我也喜欢这句！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很好。”
“嗯，古人的情感，很纯粹。”露瑶的目光落在路边的杨树上，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动，“不像现在，太多复杂的东西了。”
林雨没说话，她觉得露瑶的身上，有种和这个时代不一样的安静。她好像总是很平和，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带着一种淡淡的从容，像深山里的泉水，不管外面怎么喧嚣，都能保持自己的清澈。
走到旧书市门口，露瑶停下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前面人多，我就不进去了。”
“好。”林雨点点头，心里有点舍不得，“露瑶姐，谢谢你陪我走过来。”
“不客气。”露瑶笑了笑，从竹篮里拿出一小包晒干的薄荷，递给林雨，“这个给你，夏天快到了，泡水喝解暑。”
林雨接过那包薄荷，小小的纸包里，装着干燥的薄荷叶，清香扑鼻。“谢谢露瑶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拿着吧，不值钱的东西。”露瑶把竹篮提稳，“你淘书的时候注意点，别把书弄湿了，上次看你那本《诗经》好像湿了点。”
林雨心里一暖，没想到露瑶还记得上次的事。“我会注意的，露瑶姐。”
“那我走了，再见。”露瑶对她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蓝布旗袍的身影在阳光里慢慢走远，林雨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包薄荷，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走进旧书市。
那天淘书的时候，林雨的心情特别好。她淘到了一本郁达夫的散文，还有一本旧版的《宋词选》，都很喜欢。回家的路上，她把那包薄荷放在口袋里，时不时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想起露瑶温和的笑容，心里就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暖的。
晚上，林雨用露瑶给的薄荷泡了杯茶。热水冲下去，薄荷叶在杯子里慢慢舒展，清香弥漫开来。她喝了一口，清爽的薄荷味在嘴里散开，带着点微苦，又有点甘甜。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里捧着茶杯，心里想着露瑶。她想，露瑶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这么好。
从那以后，林雨每个周末都会去旧书市，有时候能遇见露瑶，有时候遇不到。遇到的时候，她们就会一起走一段路，聊聊天，露瑶会给她讲各种草药的用处，林雨会给她讲书里的故事。遇不到的时候，林雨就会在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还是会淘几本喜欢的书，然后慢慢走回家，期待着下次见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梅雨季慢慢结束了，夏天来了。天气越来越热，阳光越来越烈，巷口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遮住了大片的阳光。林雨和露瑶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候是在旧书市门口，有时候是在巷口的屋檐下，有时候是在路边的小摊前。她们渐渐熟悉起来，林雨知道了露瑶住在巷尾的老房子里，一个人住，家里有个小院子，种满了各种草药和花。露瑶也知道了林雨的宿舍在学校的西边，室友都很好，她最喜欢的诗人是李清照，最喜欢的词是《声声慢》。
林雨开始喜欢上和露瑶待在一起的时光。和露瑶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很安心，很舒服。露瑶话不多，但很会倾听，不管林雨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地听着，偶尔发表几句看法，都很有道理。她不像学校里的同学那样，整天讨论着考试、成绩、未来的工作，她的世界很安静，很慢，像老房子里的时光，慢慢流淌，没有喧嚣，没有焦虑。
有一次，林雨去露瑶家做客。露瑶的家在巷尾，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门口挂着个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露家”两个字。推开木门，里面是个小院子，种满了各种草药和花，薄荷、艾草、金银花、月季、茉莉……院子中间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
露瑶把她领进屋里，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旧沙发，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都是山水花鸟，画得很雅致。书架上放满了书，大多是旧书，有诗词，有散文，还有一些关于草药的书。
“随便坐，我给你泡杯茶。”露瑶笑着说，转身去了厨房。
林雨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屋里很干净，收拾得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茶香。她走到书架前，看着上面的书，大多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拿起一本旧版的《李清照词集》，翻开来看，里面有很多批注，字迹娟秀，是露瑶的字。
“喜欢李清照？”露瑶端着茶杯走过来，把茶杯递给林雨，“我也很喜欢她，前期的词清新明快，后期的词沉郁悲凉，都写得很好。”
林雨接过茶杯，是菊花茶，清香甘甜。“嗯，我最喜欢她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每次读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是啊，那是她晚年的词，经历了国破家亡，丈夫去世，心里的苦，都写在词里了。”露瑶坐在她身边，拿起那本《李清照词集》，翻到《声声慢》那一页，“‘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写得多好，把那种孤独和悲凉，写得淋漓尽致。”
林雨看着露瑶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很清晰。她忽然觉得，露瑶的身上，也有种淡淡的忧愁，像李清照的词一样，藏在温和的外表下，不轻易显露，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露瑶姐，你一个人住，会不会觉得孤单？”林雨忍不住问。
露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会啊，有这些书，这些草药，还有院子里的花，就不孤单了。”她顿了顿，又说，“孤单有时候也不是坏事，能让人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
林雨没再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露瑶了。露瑶不是喜欢孤单，而是习惯了孤单，或者说，她在孤单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静和从容。
那天，林雨在露瑶家待了很久，直到天黑才回去。露瑶送她到门口，给了她一包晒干的金银花：“夏天容易上火，这个泡水喝，能清热解毒。”
林雨接过金银花，点了点头：“谢谢露瑶姐，今天谢谢你招待我。”
“不客气，以后有空常来。”露瑶笑了笑，“路上小心。”
林雨走在巷子里，手里捏着那包金银花，心里暖暖的。巷子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月光洒在巷子里，像一层薄薄的霜。她想，露瑶就像这月亮一样，安静，温柔，不管周围多么喧嚣，都能保持自己的清澈和明亮。
雨
第三章 雨夜里的拥抱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那天下午，林雨正在露瑶家的院子里帮忙摘草药，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院子里的花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要下雨了，快把草药收进来。”露瑶说着，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去收院子里晒着的草药。
林雨也赶紧帮忙，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草药收进屋里。刚把最后一簸箕薄荷搬进东厢房，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瞬间就连成了线，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幕。狂风卷着雨丝，往院子里灌，老槐树的枝叶被吹得剧烈摇晃，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呜咽。
露瑶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气，额角沾了几缕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林雨也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几根没来得及放进簸箕的薄荷，指尖沾着草汁的清香。屋里很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和风声，还有两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幸好收得快，不然这些草药就白晒了。”露瑶缓了口气，转过身，对林雨笑了笑，眼角弯起，带着点狼狈后的温柔。
林雨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痒。露瑶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布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脖颈，被汗水浸得有点湿，贴在皮肤上，像蒙了层薄纱。她的头发也乱了，乌木簪子松了些，几缕长发垂在肩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露瑶姐，你头发乱了。”林雨轻声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去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快要碰到露瑶的头发时，林雨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猛地停住动作，脸颊瞬间发烫，赶紧收回手，低下头：“对不起，我……”
露瑶却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雨幕，像盛着一汪深水。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拂去林雨额角的碎发，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触碰到皮肤时，林雨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擂鼓一样，震得耳膜发疼。
“没关系。”露瑶的声音很轻，比雨声还柔，“头发乱了，是该理一理。”
她的指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顺着林雨的脸颊，轻轻滑到下巴，然后停住，轻轻抬起林雨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林雨被迫抬起头，撞进露瑶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像深夜的大海，能把人整个吞没。
“林雨，”露瑶轻声叫她的名字，气息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淡淡的茶香，“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林雨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喜欢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每次见到露瑶，心里都会很开心；每次见不到，都会很失落；每次和露瑶待在一起，都会觉得很安心，很舒服。她喜欢闻露瑶身上的草药香和皂角香，喜欢看露瑶温和的笑容，喜欢听露瑶轻声说话的声音，喜欢露瑶看向她时，眼睛里的那种温柔。
这算喜欢吗？
不等她想明白，露瑶的唇就轻轻覆了上来。很软，很凉，像初春的雨，落在唇上，带着点微甜的气息。林雨的身体僵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露瑶的脸——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颊上也带着点红晕。
外面的雨还在下，狂风呼啸，雨声震天，可林雨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唇上的触感，和胸腔里快要跳出来的心跳声。她慢慢闭上眼睛，试探着，轻轻回吻了露瑶。
露瑶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加深了这个吻。她的手轻轻揽住林雨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托着林雨的后脑勺，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林雨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住露瑶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草药香，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露瑶的肩膀上。
“怎么了？”露瑶感觉到她的眼泪，停下吻，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没什么。”林雨摇了摇头，把脸埋得更深，“就是……有点开心。”
露瑶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动作温柔又耐心。“傻丫头。”她轻声说，“以后，不用再等下雨才能见我了。”
林雨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或许是因为开心，或许是因为委屈，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人看穿了她藏在心里的秘密，并且，没有推开她。
外面的雨还在下，狂风渐渐小了些，雨声也变得柔和了些，像一首温柔的曲子，在院子里回荡。露瑶抱着她，靠在门板上，两个人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安静，都在这一刻用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从露瑶的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又得到安慰的小猫。露瑶看着她，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指尖温柔地划过她的脸颊。
“饿了吗？”露瑶问，“我去煮点粥，下雨天真好，适合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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