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图书馆的老阅览室浸润在一片静谧之中。阳光穿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原木桌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被映照得清晰可见。夏星将手中的演算纸揉成一团,“啪”地按在桌面上,声音虽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水,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激起几声隐约的咳嗽。她盯着那道解析几何题,眉心紧蹙似打了个死结,语气中透着几分破罐破摔的烦躁:“这破题到底想干嘛?辅助线都画了三条了,结果还是一团乱麻,跟走迷宫似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心底翻涌的挫败感,仿佛那张纸上的每一条线条都在挑衅她的耐心。
对面的林屿吓了一跳,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笔杆——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他没直接说“我教你”,而是先伸手,轻轻把她揉皱的纸团展开,又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下一张干净的纸,推到她面前。“别急,”他的声音比平时放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笨拙,“我们先找已知条件……你看,这里的斜率和那个点,其实可以用点斜式先设出直线方程”。
他手握着笔,动作沉稳而细致,在纸上缓缓勾勒出图形。那些线条工整得近乎完美,仿佛经过机器打印一般整齐。夏星原本想脱口而出“我试过了”,可当她注意到他指尖抵在纸上的力度时,却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的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眉宇间透着专注,目光如钉子般紧紧锁住题目,那种既认真又略带无措的神情让人不忍打扰。她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肩膀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臂,两人同时一顿,随即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移开一点位置。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尴尬,像一缕轻烟悄然弥漫开来。
“哦……这个点我之前漏看了。”夏星小声嘀咕,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缓和了不少。
林屿似乎悄然松了口气,唇角微微扬起,像风拂过湖面的一丝涟漪,却转瞬即逝。他继续说道:“对,找到这个隐藏条件,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你再试着代入看看……”他没有越俎代庖替她计算,而是在最关键的节点停了下来,目光温和地投向她,等待她执笔落墨。夏星握紧手中的笔,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仿佛斟酌着什么,而后顺着他的思路缓缓推进。果然,这一次思路如清泉般通畅无阻。当最后一个数字跃然纸上时,她的眸光骤然一亮,像是拨开迷雾看见了天光。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笑容绽放在唇边:“居然真的做出来了!林屿,你也太厉害了吧!”她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笑容来得突然,像夏日里猝不及防的一阵风,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鲜活。林屿愣了愣,耳尖悄悄泛起一层薄红,连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梧桐树:“不难,只是你刚才太急了”。
气氛渐渐松弛下来,夏星把笔一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说真的,我从小就跟数学有仇,每次考试都栽在这上面,我妈都快被我气死了。”她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倒没什么避讳。
林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小时候也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待着。那时候,奶奶就教我做题。她说,做题的时候,世界就会变得安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往,声音虽轻,却如清风拂过耳畔,清晰地传入夏星的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嗯。”林屿点点头,嘴角又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她会给我做桂花糕,很甜。
阳光悄然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交织在桌面上,仿佛融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原本如弦上箭般紧绷的补习时光,在这几句漫不经心的闲聊里,竟渐渐舒展,染上了一抹柔和的暖意。夏星微微怔住,侧目瞥向身旁那个平日里总带着冷淡气息的转学生,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