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的春日,总带着几分湿意。
“叶小凡!你快点!”百里东君一身利落的青衫,踩过青石板路上未干的水洼,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喊道,“说好今日去城西踏青,你再磨蹭,桃花都要谢了!”
叶鼎之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手中依旧提着那柄古朴长剑,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急什么?桃花谢了,还有杏花、梨花,春色岂在一处?”
“就你道理多!”百里东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指着前方,“你看谁来了!”
叶鼎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柳树下,立着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
她撑着一柄油纸伞,正含笑望着他
“文君?”叶鼎之微微一怔,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易文君浅浅一笑,收起纸伞,“在府中闷了,便来寻你们一同去走走。怎么,不欢迎?”
“……自然欢迎。”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伞,“雨虽停了,伞拿着吧。”
百里东君在一旁看得直咧嘴,用手肘撞了一下叶鼎之,压低声音调侃道:“喂,定亲了就是不一样啊,叶大将军家的冷面公子也会不好意思?”
叶鼎之横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将伞握得更紧了些。
易文君闻言,脸颊也飞起两抹红霞,却落落大方地笑道:“东君,你又取笑鼎之。今日我们去哪?”
“城西有片桃林,听说开得正好!”
百里东君兴致勃勃地挥手,“我带了新酿的‘桃夭’鼎之的肉一会就好,去野炊!”
三人并肩而行,气氛融洽。
叶鼎之虽话不多,却始终走在易文君身侧,易文君偶尔侧头与他低语几句,他便微微颔首,或是简短回应,两人之间自有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百里东君在一旁看着,既为好友高兴,又忍不住暗自嘀咕:“这定了亲的人,果然酸溜溜的。”
行至城西,三人寻了处开阔草地,铺开毡布,摆上酒食。
百里东君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
“快来尝尝我这‘桃夭’,比去年的‘醉春风’如何?”
他给每人斟上一杯。
易文君浅尝一口,眼眸微亮:“入口清甜,后劲却足,更有桃花的鲜活气息。东君,你的手艺又精进了。”
叶鼎之也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很好。”
他拿起一串还温热的烤肉递给易文君,“小心烫。”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桃林边缘,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靠在一棵桃树下。
他最引人注目的,是斜背着一杆用旧布包裹的长枪,枪杆陈旧,却擦拭得干净。
少年见他们看来,有些窘迫地试图站直身体,却因虚弱又晃了一下。
百里东君热心,见状便拿起一壶酒和几串肉走了过去:“兄弟,可是饿了?来,吃点东西。”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递到眼前的食物,喉头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却并未立刻接过,而是警惕地看了看百里东君身后的叶鼎之和易文君。
叶鼎之目光扫过那杆被仔细包裹的长枪,又看了看少年虽落魄却挺直的脊背,开口道:“并无恶意,相遇是缘,坐下同饮一杯如何?”
易文君也柔声道:“雨后方晴,地上湿寒,过来坐吧,我们有毡布。”
少年迟疑片刻,终究抵不过腹中饥饿和那份难得的善意,低声道了句“多谢”,这才接过食物,跟着百里东君走了过来。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显然饿极了。
几口肉下肚,又饮了半碗酒,脸上才恢复了些血色。
“在下司空长风,多谢三位援手。”他放下碗,抱拳道,举止间竟有几分江湖气。
“百里东君。”
“叶鼎之。”
“易文君。”
互通姓名后,百里东君好奇地问:“司空兄弟,你这是从哪来?怎会在此?”
司空长风苦笑一下,拍了拍身边的枪:“四海为家,走到哪算哪。前几日染了风寒,盘缠也用尽了,方才走到这里实在撑不住了,让三位见笑了。”
“相逢即是有缘,说什么见笑。”百里东君大手一挥,又给他倒满酒,“看你这打扮,是江湖人?”
司空长风眼神微亮,谈及江湖,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算是吧。跟着师父学过几年枪,师父走后,就自己出来闯荡了。”他顿了顿,看向三人,“看三位气度不凡,不似寻常游人。尤其是叶兄弟,步伐沉稳,气息内敛,是习武之人吧?”
“略通一二。”
司空长风顿时来了精神:“我走南闯北,别无所长,倒是听过不少奇闻异事。三位若是不嫌我聒噪,我给你们讲讲这江湖上的趣事?”
百里东君最爱热闹,立刻拍手叫好。易文君也含笑点头,颇有兴趣。叶鼎之虽未说话,却也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空长风口才极佳,从北蛮的风土人情讲到南诀的江湖秘闻,又从名剑典故说到高手奇谈,绘声绘色,引人入胜。百里东君听得啧啧称奇,连叶鼎之偶尔也会追问一两句细节。
说到兴起处,司空长风一拍大腿:“对了,你们可听说过天启城百晓堂评的‘公子榜’?那才叫精彩!风华、清歌、灼墨、凌云、柳月、墨尘、卿相、无名,八位公子,各具风采,传闻那风华公子智计无双,那凌云公子狂放不羁……”
百里东君听着司空长风讲述那“凌云公子”顾剑门在天启城的“丰功伟绩”,再对比一下自己这“干东城小霸王”的称号,顿觉小巫见大巫,又是羡慕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