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木的风总带着沙砾，刮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沈凌霜窝在旅馆二楼的房间里，已经快两年了。
起初她还会按日计算时间，后来连日历都懒得撕了。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时间感知屏蔽”道具帮了大忙，让她不必时刻被“还剩多少天”的焦虑裹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看书，偶尔用积分换些新鲜水果——这是她为数不多愿意为舒适度破费的地方。
楼下的老板娘是个寡言的本地妇人，起初还好奇这个总不出门的年轻姑娘靠什么过活，后来见沈凌霜每次交房租都干脆利落，也懒得多问。偶尔送热水上来，撞见她捧着本泛黄的旧书看得入神，那双浅色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像浸了水的琉璃，静得让人不敢打扰，放下东西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沈凌霜确实在“看”书，却又不全是。书页上的字在眼前掠过，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另一些事。
关于那座废弃的疗养院，关于被锁在里面的张起灵。
007偶尔会播报那边的动静，大多是些零碎信息：“检测到目标生命体征微弱波动”、“检测到不明人员进入疗养院，疑似进行实验”、“检测到目标能量场紊乱，记忆碎片流失加剧”……
沈凌霜每次都只是“嗯”一声，眼皮都不抬。
她不是不记得剧情里张起灵在疗养院受的苦——被灌药，被电击，被抽血，被当作实验体反复折磨，记忆像被揉碎的纸，拼凑不回完整的形状。可那又怎样呢？
她是来“活”着的，不是来当圣母的。
更何况，她清楚地知道，这两年的苦难是张起灵命运齿轮里必须碾过的刻痕。“它”需要用这种方式削弱他的力量，“它”需要用药物模糊他的记忆，好让他在后续的剧情里，既保持着足够的威慑力，又不至于彻底脱离掌控。
她要是此时冲进去，以她兑换的那些技能和道具，未必救不出人。但那之后呢？打乱了所有布局，引来汪家和“它”的双重追杀，以她这社恐加宅属性，怕是活不过三个月。
不划算。
沈凌霜合上书，看向窗外。这两年她住的房间换过一次，从临街的喧闹处搬到了后院的僻静角落，推开窗就是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风把草籽吹进窗台，她从不清理，任由它们在墙角冒出细细的绿芽，又在秋冬时节枯成脆黄。
就像她在等的那个人。
【“宿主，根据时间线推算，目标将于一周后尝试逃离疗养院。以他当前的状态，成功率不足30%，且极有可能在逃脱后因体力不支倒在戈壁滩上。”】007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提醒的意味，【“这是你介入的最佳时机。”】
沈凌霜终于动了动，指尖捻起窗台上一片干枯的草叶，轻轻一碾，碎成粉末。
“知道了。”她淡淡地说。
一周后，深夜。
格尔木的戈壁滩刮起了沙尘暴，狂风卷着沙砾拍打在窗户上，发出骇人的声响。旅馆里的人都睡熟了，只有沈凌霜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短打，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夜视眼镜”、“短期速度增幅”和“强效镇静喷雾”——后两者是防备那些看守的。至于张起灵……她暂时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对他。
【“检测到目标能量场剧烈波动，正在突破禁锢……”】
【“检测到枪声，看守已发现目标逃脱，正在追击。”】
沈凌霜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背包，里面装着水、压缩饼干，还有一支她花了不少积分兑换的“记忆稳定剂”——系统说这东西能暂时稳住碎片化的记忆，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却能避免进一步流失。
她推开门，身影迅速融入后院的黑暗里。借助夜视眼镜，她能清晰地看到疗养院方向的火光和晃动的人影。风声太大，掩盖了大部分动静，只偶尔有几声模糊的枪响被风撕碎。
她没有直接往疗养院冲，而是绕到了它后方的戈壁滩边缘。按照剧情，张起灵会从这里突破防线，然后因为体力不支和记忆混乱，倒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
果然，没等多久，风沙中踉跄着出现一个人影。
很高，很瘦，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渍和暗红色的痕迹。他走得极不稳，像是随时都会倒下，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针孔。
是张起灵。
即使隔着十几米，即使他现在狼狈不堪，沈凌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张脸在昏暗中依旧轮廓分明，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起皮。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空茫，涣散，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
他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走几步就踉跄一下，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沙地里。
沈凌霜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到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沙子。他的手指蜷缩着，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目标生命体征急速下降，记忆碎片流失速度加快。”】007的声音有些急促，【“宿主，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沈凌霜终于迈开了脚步。
她走得不快，踩在沙地上几乎没有声音。直到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她才停下。
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回过头。
那双空茫的眼睛看向她，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
沈凌霜从背包里拿出那支记忆稳定剂，拔掉针帽，蹲下身。她没说话，也没想过要安抚——她不擅长这个。
她只是伸出手，想去扶他的胳膊。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他衣服的瞬间，张起灵像是突然被刺痛一般，猛地瑟缩了一下，同时抬起另一只手，快得不可思议地朝她袭来！
沈凌霜早有准备，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仰，避开了他这一击。
他的动作快归快，却没什么力气，显然是强弩之末。一击不中，他自己也晃了晃，差点直接栽倒。
沈凌霜看着他。
他似乎也因为这一下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眼神更加涣散，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那双眼睛，在彻底失去焦距前，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落在了她脸上，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
沈凌霜叹了口气。
宅女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
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趁他无力反抗，迅速将记忆稳定剂注射进他的手臂。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熟练。
药剂生效很快。
几秒钟后，张起灵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那双空茫的眼睛里，雾气似乎淡了一点点。他不再挣扎，只是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凌霜站起身，看了看四周。追兵的声音似乎远了些，大概是被沙尘暴挡住了去路。
她弯腰，伸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力将他架了起来。
他比看起来要重得多，浑身僵硬，几乎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沈凌霜皱了皱眉，默默激活了“短期体力增幅”道具。
“走了。”她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她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自己住的旅馆方向走。风沙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同时还要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张起灵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呼吸微弱而灼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
沈凌霜侧了侧头，避开了他的呼吸拂过颈侧的触感。
真麻烦。
她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却没停。
风还在呼啸，卷着沙砾，像是要把这两个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但沈凌霜知道，从这一刻起，剧情已经开始偏离原来的轨道了。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当这个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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