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你给我出来！听见没有！”
夏东海的吼声像颗小炸弹，在客厅里炸开了花。卧室里，刘星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得兴起，手指在键盘上噼啪乱敲，嘴里还念念有词：“左勾拳！踢他腿！哎哎哎你怎么又死了……”
“爸！催命啊！”他头也不回地喊，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小人，“就差最后一关了，通关了就……”
话音戛然而止。
刘星趿拉着拖鞋刚走出卧室，视线就被沙发上那个身影牢牢吸住了。
那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穿着条浅粉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圈小小的蕾丝花边。乌黑的头发软软地搭在肩膀上，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最惹眼的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正怯生生地望着他，长睫毛忽闪一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这……这谁啊？”刘星把后半句“就出来”咽了回去，绕着沙发转了半圈，眼睛瞪得溜圆。
夏东海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没规矩！这是你小叔家的孩子，叫刘奕歌，以后在咱们家住段时间。”
“住咱家？”刘星嗓门瞬间拔高，“爸，咱家就这点地方，我那屋就一张床，总不能让他跟我挤……”
“就跟你挤。”刘梅端着一盘洗好的圣女果从厨房出来，笑眯眯地往茶几上一放，冲沙发上的孩子招手，“奕歌，别客气，吃点水果。这是刘星，你得叫哥。”
沙发上的孩子怯生生地抬了抬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哥。”
这一声“哥”，软乎乎的，带着点没睡醒似的黏糊劲儿，听得刘星心里莫名一动，像是有根小羽毛轻轻扫了一下。
他挠了挠头，没应声，反而往前凑了凑，盯着人家的裙子看：“你……你是女生吧？穿成这样跟我住一屋？不合适吧妈！”
“什么女生啊。”夏东海哭笑不得，“奕歌是男孩，就是……就是平时穿衣服随性子点，你小叔说他从小就爱穿浅颜色的，别少见多怪。”
“男的？”刘星眼睛瞪得更大了，伸手就想去扒拉人家的头发，“我瞅瞅……”
“刘星！”刘梅一把打开他的手，“没大没小的！奕歌刚到，你别吓着他。”
刘奕歌赶紧低下头，手指攥着裙摆轻轻绞着，小声说：“没事的阿姨。”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刘星一下，又赶紧低下头，耳根悄悄泛起一层粉红。
刘星被这“男生穿粉裙子”的操作整得有点懵，站在那儿半天没缓过神。他看刘奕歌细胳膊细腿的，说话温温柔柔，连低头的样子都透着股秀气，怎么看都像个小姑娘。
“那他跟我住一屋，晚上睡觉……”
“换衣服！这就换！”夏东海赶紧打圆场，冲刘奕歌道，“奕歌，把你带的行李拿出来，换身衣服。刘星，带你弟弟去你屋收拾一下。”
刘星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身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刘奕歌正拎着个小小的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粉色的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悠，像朵含苞的花。
进了卧室，刘星往床上一坐，指了指墙角：“东西放那儿吧。”
刘奕歌点点头，把行李箱放在墙角，蹲下身打开。箱子里没什么花哨物件，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大多是浅黄、浅蓝、粉白这类柔和的颜色，最底下还压着两条类似裙子的连衣裙。
刘星看得眼皮直跳：“我说……你就没件T恤牛仔裤？”
刘奕歌从箱子里翻出件白色长袖和一条浅蓝色裤子，小声说：“有的。”他把衣服抱在怀里，抬头看刘星，眼神里带着点试探，“我能……能在这儿换吗？”
“能能能！”刘星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往门口走，“我出去待会儿，你换吧。”
“哥，不用的。”刘奕歌突然开口，声音还是软软的，“你在这儿也没关系。”
刘星脚步一顿，回头正好看见刘奕歌正伸手拉连衣裙的拉链，后颈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像瓷器一样。见刘星看过来，他手一顿，脸“唰”地红了，像熟透的桃子。
“那啥，男女……哦不，男男授受不亲！”刘星脑子一乱，转身就往外冲，“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靠在门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烫。这叫刘奕歌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客厅里，刘梅正跟夏东海念叨：“奕歌这孩子可怜，他爸妈在外地忙项目，一年到头不着家，才把他送来的。你看他那性子，怯生生的，刘星可别欺负他。”
“放心，刘星也就嘴上横，心眼不坏。”夏东海说，“俩孩子作伴，说不定刘星还能懂点事。”
刘星正听着，卧室门开了。刘奕歌换了衣服，头发还是披在肩上，白衬衫蓝裤子，干干净净的，像株刚浇过水的青竹，就是跟他这满墙篮球明星海报的卧室有点不搭。
“换……换好了？”刘星有点不自然地问。
“嗯。”刘奕歌点点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占了个小角落，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刘星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以前这屋就他一个人折腾，扔得满地都是的球鞋、堆在床头的漫画，现在多了这么个“俏弟弟”，好像连呼吸都得轻着点。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你多大了？”
“十三，比你小半岁。”刘奕歌答得很快，像是早就背好了答案。
“哦。”刘星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刘奕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期待。
“哥，”他小声说，“我不太会用电脑，你能教我吗？我想跟我爸妈视频说一声我到了。”
那眼神太干净了，带着点依赖，像只等着被顺毛的小猫。刘星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没了，大手一挥：“多大点事儿！来，哥教你！”
他拉着刘奕歌坐到电脑前，手把手地教他开软件、输账号。刘奕歌学得很认真，头微微低着，发丝偶尔会扫过刘星的手背，痒痒的。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水果味的洗发水，挺好闻的。
“好了，通了。”刘星说着往后退了退。
屏幕里跳出一对夫妇的脸，刘奕歌眼睛一亮，立刻露出个甜甜的笑，对着屏幕喊：“爸，妈，我到刘星哥家了，都挺好的。”
听着他跟爸妈说话，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股依赖劲儿藏都藏不住。刘星靠在床边看着，突然觉得，这个穿裙子的弟弟，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至少，比小雨那混小子顺眼点。他摸着下巴想。
视频挂了之后，刘奕歌关了电脑，转过身对刘星说：“谢谢哥。”
“谢啥，都是一家人。”刘星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心里却有点小得意。
这时，刘梅在外面喊：“吃饭了！刘星，奕歌，出来吃饭！”
“走，吃饭去。”刘星率先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刘奕歌，“愣着干啥？吃饭啊。”
刘奕歌赶紧站起来，小跑着跟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像条温顺的小尾巴。
刘星低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他忽然觉得，家里多这么个“弟弟”，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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