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梅开得正烈,殷红如血,映着阶前那抹玄色宫装的身影,更显妖冶。长公主赵华筝指尖捻着一枚刚折下的梅枝,尖锐的花刺刺破指尖,渗出血珠,她却浑不在意,只漫不经心地将血珠抹在雪白的梅瓣上,眼底翻涌着无人敢触的疯魔。
“陛下又在御书房哭了?”她轻笑一声,声音甜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身旁的侍女垂着头,不敢应声——谁都知道,当今陛下赵珩性子懦弱,登基三年,朝政大权尽落太傅与长公主之手,连批阅奏折都要先问过太傅,稍有不顺,便只会以泪洗面。
正说着,宫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玄色道袍曳地,绣着暗金云纹,国师谢临缓步走来。他面色冷峻,眉眼深邃,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手中握着的罗盘微微转动,似在推演什么。“公主殿下,太傅在文华殿议事,请您过去一趟。”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仿佛眼前的不是权倾后宫、行事乖张的长公主,只是个寻常宫眷。
赵华筝抬眸看他,指尖的梅枝直指他心口:“谢临,你说这江山,是姓赵,还是姓秦?”太傅秦岳,乃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野,连她这个长公主,都要让他三分。
谢临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罗盘上的指针骤然停住,指向宫城西北方向:“江山姓什么,取决于谁能定国安邦。公主殿下,执念过深,易引火烧身。”他的话里带着隐晦的警示,却始终保持着君臣之礼。
赵华筝嗤笑一声,扔了梅枝,转身便往文华殿去。路过御书房时,果然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夹杂着太傅严厉的斥责:“陛下!此事关乎国本,岂能因妇人之仁犹豫不决?”她脚步未停,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这样的皇帝,留着不过是个摆设。
文华殿内,太傅秦岳端坐主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见赵华筝进来,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公主来了,正好议一议北疆战事。臣以为,当派状元郎沈砚前往安抚,他沉稳有谋略,定能稳住局势。”
沈砚就站在殿侧,青衫磊落,眉目清朗。他是去年的状元,入职不过半年,却因行事稳妥、见解独到,颇得太傅赏识。听闻此言,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臣遵旨,定不辱使命。”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怯色。
赵华筝斜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沈砚:“太傅倒是会选人,沈状元文弱,怕是经不起北疆的风沙吧?”她这话并非真心担忧,只是见不得太傅事事如意。
秦岳眉头一皱:“公主此言差矣,沈状元有经天纬地之才,非寻常纨绔可比。”
正僵持间,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浅绿衣裙的小姑娘提着药箱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汗珠,语气活泼:“太傅!国师!我可算找着你们了,方才给陛下诊脉,他又郁结于心,得好好调理才行。”
来人是太医院的小医师苏灵,年纪轻轻,医术却十分高明,性子又活泼,宫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她刚说完,就注意到殿内的气氛不对,吐了吐舌头,悄悄站到沈砚身边。
谢临看了苏灵一眼,对秦岳道:“北疆之事,或许可暂缓。方才推演天象,西北有异动,恐有内患。”
秦岳脸色一变:“内患?国师可有佐证?”
“暂无实证,但罗盘不会错。”谢临抬手,罗盘上的指针再次转动,“依臣之见,可派苏医师随沈状元一同前往北疆,一来照料将士伤病,二来……也能暗中查探。”
苏灵眼睛一亮:“我也能去?太好了!我早就想去北疆看看了!”
赵华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忽然笑道:“好啊,就依国师所言。沈状元,苏医师,你们此去,可要好好‘配合’。”她特意加重了“配合”二字,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北疆是太傅的势力范围,她倒要看看,这趟差事,他们能不能平安回来。
沈砚何等聪慧,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却只是淡淡道:“臣定会与苏医师同心协力。”
临行前夜,苏灵提着药箱去见谢临。国师府的庭院寂静无声,谢临正对着星图推演,月光洒在他身上,添了几分清冷。“国师,你让我跟着沈状元去北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做?”苏灵直截了当,她虽活泼,却不愚笨。
谢临转过身,递给她一枚玉佩:“若遇危险,便捏碎此佩,我会知晓。另外,帮我查一查北疆将领与太傅的往来。”
苏灵接过玉佩,用力点头:“放心吧国师!我一定办好!”
而长信宫内,赵华筝正把玩着一枚虎符,那是她从先帝遗物中找到的,能调动京畿三营。她看着窗外的月色,笑得癫狂:“秦岳,谢临,你们以为能掌控一切?等着吧,这江山,迟早是我的。”
次日,沈砚与苏灵启程前往北疆。御书房内,赵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却不敢多言。秦岳站在他身旁,目光阴鸷:“陛下不必忧心,沈砚定能办好此事。”他心中自有盘算,北疆一旦稳定,他的权势便更无人能及。
谢临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车马,罗盘在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一场席卷朝野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长公主的疯魔,太傅的权欲,皇帝的懦弱,状元的沉稳,医师的活泼,终将在这宫墙之内,染尽朱权墨色。
而远方的北疆,风沙正起,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危险,还是颠覆朝局的契机?无人知晓,唯有风,在耳边呼啸着,似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