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壁透着彻骨的寒,秦岳蜷缩在角落,曾经锐利的眼神早已浑浊。赵华筝提着一盏宫灯走来,玄色裙裾扫过满地枯叶,灯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蛰伏的毒蛇。
“太傅,别来无恙?”她轻笑,宫灯凑近,照亮秦岳满脸的皱纹与狼狈。
秦岳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恨意:“是你设的局!从让沈砚去北疆,到伪造书信,都是你布的网!”
“网?”赵华筝挑眉,指尖划过冰冷的石壁,“太傅,是你自己贪得无厌,私通外敌,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你以为凭那半块虎符,就能要挟我?周将军早就是我的人了。”
秦岳如遭雷击,瘫倒在地:“不可能……他明明……”
“明明对你忠心耿耿?”赵华筝嗤笑,“忠心值几个钱?北疆将士断粮三月,你在京城锦衣玉食,他凭什么还要替你卖命?我不过是给了他一条活路,让他能护住手下的弟兄。”
她俯下身,声音压低,带着疯魔的快意:“你到死都该明白,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你的权欲和那些所谓的忠心。”
秦岳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赵华筝直起身,嫌恶地擦了擦溅到衣袖上的血,转身离去,宫灯的光晕在她身后渐渐淡去,只留下满室死寂。
消息传回宫中,赵珩吓得半天说不出话,只会拉着谢临的衣袖哀求:“国师,你一定要护着朕……”
谢临扶他坐回龙椅,语气平静:“陛下放心,太傅已死,其党羽肃清,京城已无大碍。”他顿了顿,又道,“只是长公主行事狠辣,手段决绝,陛下日后需多加留意,不可再一味纵容。”
赵珩连连点头,却没听进多少——他早已习惯了被人护着,从未想过要自己掌控局面。
沈砚与苏灵奉旨清查太傅旧部,连日来忙得脚不沾地。苏灵虽累,却依旧精力充沛,每日处理完公务,便拉着沈砚去京城的街巷里搜罗小吃,叽叽喳喳地讲着见闻。
“沈状元,你看这家的糖葫芦,比北疆的甜多了!”她举着一串糖葫芦,递到沈砚嘴边,眼里满是期待。
沈砚无奈地张嘴咬了一颗,甜意在舌尖化开,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也淡了些。“小心些,别弄脏了官服。”他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渣,动作自然又温柔。
苏灵脸颊一红,慌忙低下头,心脏却跳得飞快。
这一幕,恰好被站在巷口的赵华筝看到。她指尖攥得发白,眼底翻涌着戾气——沈砚是她看中的棋子,怎能被一个小医师迷惑?还有谢临,处处与她作对,若不除之,终是心腹大患。
当晚,长信宫传出消息,公主染疾,需苏医师即刻前往诊治。苏灵虽有些疑虑,却也不敢耽搁,提着药箱便匆匆去了。
沈砚总觉得不安,辗转反侧间,忽然想起谢临曾叮嘱过,若苏灵出事,便去国师府寻他。他当即起身,连夜赶往国师府。
国师府的星图前,谢临正望着西北方位出神,见沈砚进来,便知他来意:“苏医师去了长信宫?”
沈砚点头,神色凝重:“公主深夜传召,怕是有诈。”
“嗯。”谢临转身,手中罗盘转动,“长公主的命盘近日异动,戾气极重,怕是要对苏医师动手。她想借苏医师牵制你,甚至……嫁祸于我。”
“那我们快去救她!”沈砚急道。
谢临却抬手拦住他:“不可莽撞。长信宫守卫森严,我们贸然前往,只会落入她的圈套。”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纸,“你带此符去宫门口等候,我自有办法让苏医师出来。”
沈砚接过符纸,虽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谢临行事自有分寸,便立刻赶往宫门。
长信宫内,苏灵给赵华筝诊完脉,眉头紧锁:“公主并无大碍,只是郁结于心,好生调理便好。”
“哦?”赵华筝靠在软榻上,眼神慵懒却带着杀意,“可我觉得,浑身疼得厉害,怕是中了什么毒。苏医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要害我?”
苏灵心中一凛,知道她要发难:“公主说笑了,宫中戒备森严,谁敢害您?”
“谁敢?”赵华筝猛地坐起身,指着苏灵,“就是你!你给我诊脉,怕是想趁机下毒!来人,把她拿下!”
殿外禁军立刻冲了进来,围住苏灵。苏灵虽慌,却也镇定:“公主无凭无据,怎能随意诬陷?”
“凭据?”赵华筝冷笑,从枕边摸出一个药瓶,“这是从你药箱里搜出来的,里面装的可是剧毒!你还敢狡辩?”
苏灵一看,那药瓶根本不是她的,正要辩解,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方才给赵华筝递茶时,怕是被下了药。
就在禁军要上前抓她时,殿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几道黑影落下,与禁军缠斗起来。谢临提着罗盘,从黑影中走出,语气冰冷:“公主,深夜扣押朝廷命官,诬陷医师,好大的胆子。”
赵华筝又惊又怒:“谢临!你竟敢私闯长信宫!”
“为救无辜之人,何惧私闯?”谢临抬手,罗盘转动,一道白光射出,击中殿内的烛台,烛火瞬间熄灭,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走!”谢临拉住苏灵的手,趁乱往外走。黑影们拼死阻拦禁军,为他们争取时间。
苏灵浑身发软,靠在谢临身上,低声道:“国师……沈状元呢?”
“他在宫门口等你。”谢临语气沉稳,带着她穿过混乱的宫道,一路冲出宫门。
宫门外,沈砚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苏灵!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苏灵虚弱地笑了笑。
谢临松开手:“她中了软筋散,回去歇息片刻便好。长信宫那边,我已让人盯着,她暂时不会再动手。”
沈砚扶着苏灵,感激道:“多谢国师。”
谢临摇头:“当务之急,是稳住陛下,让他下旨约束长公主。否则,她迟早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次日一早,三人一同前往御书房。赵珩听闻昨晚之事,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道:“长姐怎么能这样……国师,沈爱卿,你们快想想办法。”
谢临道:“陛下,长公主行事乖张,私擅宫禁,诬陷大臣,若不加以约束,恐动摇国本。臣以为,当收回长公主手中的京畿三营兵权,将其禁足长信宫,闭门思过。”
沈砚附和:“国师所言极是。长公主野心勃勃,兵权在握,始终是心腹大患。”
赵珩犹豫了——他既怕长姐,又不敢得罪她。
就在这时,苏灵上前一步,语气活泼却带着坚定:“陛下!长公主昨晚要害我,若不是国师和沈状元相救,我早就没命了!您若不约束她,日后她还会害更多的人,甚至……谋夺皇位!”
这话戳中了赵珩的软肋,他猛地站起身:“好!就依国师所言!传朕旨意,收回长公主京畿三营兵权,禁足长信宫,无朕旨意,不得擅出!”
旨意一下,朝野震动。赵华筝在长信宫内得知消息,气得砸碎了所有的珍宝,疯魔地嘶吼:“赵珩!谢临!沈砚!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可她手中没了兵权,又被禁足,再难掀起风浪。日子一天天过去,京中局势渐渐稳定,沈砚主持朝政,清明公正,深得民心;苏灵在太医院行医,救死扶伤,广受爱戴;谢临则潜心推演天象,辅佐陛下,守护江山。
唯有长信宫,始终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偶尔有人路过,能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笑声,或是低沉的咒骂,却无人敢靠近。
半年后,北疆传来捷报,边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御书房内,赵珩看着奏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当皇帝的尊严。
谢临站在一旁,望着窗外的阳光,眼神平和。他知道,权力的游戏或许永远没有终点,但只要有人守着初心,护着家国,这江山便能长治久安。
沈砚与苏灵并肩站在殿外,看着宫墙上的暖阳,相视而笑。风沙早已散去,宫墙内的朱权墨色,终在岁月中,晕染出一片国泰民安的模样。
而长信宫的那抹疯魔身影,终究成了宫墙深处,一道被遗忘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