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春色正浓,御书房内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寒意。新封的和亲公主慕容瑾,正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缓步走到赵珩身边。她身着一袭水绿宫装,眉眼温婉,语气柔得像浸了蜜:“陛下,近日总见您愁眉不展,可是为长姐的事烦心?”
赵珩接过参茶,指尖微微发颤,叹了口气:“长姐手握京畿三营,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太傅刚倒,她又拉拢旧部,朕……实在不安。”
慕容瑾垂下眼睑,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声音更低了:“陛下忧心国事,臣妾本该宽慰,可前些日子,臣妾听闻宫人私下议论,说长公主在军中宣称‘主少国疑’,还说……说陛下懦弱,不足以当此大任。”
“什么?”赵珩猛地攥紧茶杯,茶水溅出,烫得他指尖发红也浑然不觉,“她真的这么说?”
“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听得真切,”慕容瑾抬眸,眼中满是担忧,“还有人说,长公主私藏兵器,与北疆旧部暗通款曲,怕是……怕是有不臣之心啊。”
这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赵珩的心底。他本就懦弱,对这位行事疯魔、权倾朝野的长姐向来又怕又敬,经慕容瑾这么一说,往日里赵华筝那些桀骜不驯的模样,瞬间都成了“谋逆”的佐证。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那……那该怎么办?瑾儿,你快给朕想想办法!”
慕容瑾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恳切:“陛下是九五之尊,江山本就该由您掌控。长公主手握兵权,终究是隐患。臣妾以为,不如先削去她的兵权,再慢慢架空她的势力,让她无力再兴风作浪。”
“削权?”赵珩犹豫了,“可长姐性子刚烈,若是逼急了,她会不会……”
“陛下放心,”慕容瑾凑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国师与沈状元皆是忠臣,定会站在陛下这边。我们可以借清查太傅旧部之名,逐步收回长公主在军中的亲信,再派陛下的人接管京畿三营。长公主没了兵权,纵有野心,也掀不起大浪。”
赵珩被她说得动了心,连连点头:“好!就依瑾儿所言!你立刻传朕的旨意,让沈砚负责清查军中异己,务必……务必小心行事。”
慕容瑾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柔声应下:“臣妾遵旨,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消息很快传到长信宫。赵华筝正坐在窗前擦拭短剑,听闻旨意,猛地将剑拍在桌上,剑身震得嗡嗡作响。“赵珩!这个蠢货!竟被一个外来的女人蛊惑!”她眼神猩红,疯魔的气息尽显,“想削我的权?他也配!”
一旁的心腹侍女急道:“公主,如今陛下有国师和沈状元相助,我们若是硬抗,怕是会落人口实。不如先假意顺从,再寻时机反击?”
“顺从?”赵华筝嗤笑,“我赵华筝的东西,岂是他说拿就能拿的?传我的令,让军中亲信坚守岗位,谁敢擅动,就按军法处置!”
可她没想到,慕容瑾早已料到她会反抗,暗中联合了国师谢临与沈砚。谢临以“稳定军心”为由,亲赴军营宣读圣旨,将士们本就敬畏国师,又忌惮“谋逆”的罪名,大多不敢违抗;沈砚则雷厉风行,短短几日便清查了十余名赵华筝的亲信,或贬或杀,手段干脆。
赵华筝的势力被一步步蚕食,京畿三营的兵权,也渐渐落到了皇帝亲信手中。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被软禁在长信宫内,连宫门都难以踏出。
“谢临!沈砚!慕容瑾!你们给我等着!”赵华筝在宫中疯狂嘶吼,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我赵华筝就算一无所有,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慕容瑾听闻她的疯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要的,从来不是让赵华筝被软禁,而是让她彻底消失。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长公主“悔悟”,愿去城郊的静心庵祈福,为陛下和江山赎罪。赵珩本就怕她,听闻此言,立刻准奏,还派了一队禁军“护送”。
赵华筝自然知道这是慕容瑾的阴谋,可她被困宫中,形同废人,唯有假意应承,才有机会脱身。她换上素衣,不带一兵一卒,只带着那把短剑,登上了前往静心庵的马车。
马车行至城郊的断魂崖时,忽然被一队黑衣人拦下。为首的黑衣人面罩遮脸,眼神狠厉:“长公主,奉命送您上路!”
赵华筝早已料到有此一劫,她拔出短剑,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想杀我?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虽没了兵权,可一身武艺并未荒废。短剑在她手中舞得密不透风,黑衣人纷纷倒地。可对方人多势众,又皆是死士,她渐渐体力不支,手臂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素衣。
“是谁派你们来的?”赵华筝喘着气,剑尖直指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自然是顺应天命之人。长公主,您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黑衣人齐齐上前,刀光剑影中,赵华筝终究难敌四手,被一记重掌拍中胸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底下是汹涌的江水,崖风呼啸,似在为她送行。
赵华筝看着那些黑衣人逼近的身影,又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疯狂。她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回荡在山谷间:“赵珩!慕容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坠入了悬崖,被汹涌的江水瞬间吞没,没了踪迹。
黑衣人确认她坠崖后,迅速撤离。断魂崖上,只留下几滴暗红的血迹,被呼啸的崖风渐渐吹散。
京城皇宫内,慕容瑾听闻赵华筝坠崖身亡的消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她走到御书房,依偎在赵珩身边,柔声道:“陛下,长姐……长姐不幸失足坠崖,您也别太过伤心,保重龙体要紧。”
赵珩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后怕,有愧疚,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拍了拍慕容瑾的手:“幸好有你在,不然……不然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从未想过要杀长姐,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只是他不知道,除掉了一个赵华筝,身边这个看似温婉的和亲公主,才是真正的豺狼。
而远在国师府的谢临,望着西北方位的星象,眉头紧锁。他推演到赵华筝有此一劫,却终究晚了一步。罗盘上的指针剧烈转动,预示着京城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沈砚得知消息时,正在批阅奏折。他手中的朱笔一顿,在纸上晕开一团墨渍。他想起那个玄衣如血、眼神疯魔却始终带着一股韧劲的长公主,心中竟生出几分复杂。他知道,这宫墙之内,终究是容不下这样桀骜不驯的灵魂。
唯有苏灵,得知消息后气得直跺脚:“肯定是那个慕容瑾搞的鬼!陛下也太糊涂了!”她拉着沈砚的衣袖,“我们去告诉陛下真相好不好?”
沈砚摇了摇头,眼神沉重:“没有证据,陛下不会相信。更何况,长公主已死,多说无益。我们能做的,只有守住这江山,不让奸人得逞。”
苏灵瘪了瘪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断魂崖的风,吹到了京城。宫墙之内,权力的游戏依旧在继续,只是这一次,棋盘上的棋子,又换了一轮。而坠入江中的长公主赵华筝,是生是死,无人知晓。或许,她已葬身鱼腹;或许,她正潜伏在某处,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这宫墙染血的故事,终究还未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