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回

断魂崖下的江水冰冷刺骨，赵华筝意识模糊间，只觉得有双有力的手将她从浪涛中捞起。再次睁眼时，入目是简陋的茅草屋，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你醒啦？”一道活泼的声音响起，苏灵端着药碗走过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再晚一步，你可就真要喂鱼了。”

赵华筝浑身酸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盯着苏灵，眼中满是警惕。她认得这丫头——太医院的小医师，和沈砚走得极近，怎么会救自己？

“别这么看着我呀，”苏灵把药碗递到她嘴边，“我可不是来害你的。慕容瑾那女人心思歹毒，陛下又糊涂，你死了，她正好独揽大权，我才不会让她得逞呢！”

赵华筝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张口喝了药。苦涩的药液滑入喉咙，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你……为什么救我？”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因为我看不惯坏人得意呀！”苏灵放下药碗，掰着手指道，“你虽然疯疯癫癫的，可也没真做过祸国殃民的事，不像慕容瑾，表面温婉，一肚子坏水。而且……沈状元和国师也觉得，留着你，或许能牵制她。”

提到谢临和沈砚，赵华筝眼神一冷：“他们也想利用我？”

“不是利用，是合作。”苏灵眨眨眼，“你现在一无所有，慕容瑾权势滔天，只有我们联手，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帮你报仇。”

赵华筝沉默了。她恨赵珩的轻信，恨慕容瑾的毒辣，更恨自己落到这般境地。若能复仇，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接下来的日子，苏灵悉心照料她的伤势。赵华筝的伤极重，肋骨断了三根，后背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全靠苏灵精湛的医术，才慢慢稳住了伤势。

半月后，苏灵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瓶，神秘兮兮地走到赵华筝面前：“想不想换个身份，重新回京城？”

“换身份？”赵华筝挑眉。

“嗯！”苏灵点头，打开瓷瓶，里面是膏状的东西，“这是我师父留下的易容膏，能改变人的容貌，只要每日涂抹，半月后便能定型，就算是熟人，也认不出你。”她顿了顿，又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冒充刚从江南回京的永宁侯府三小姐，沈知意。永宁侯夫妇早逝，府中只有一个体弱的世子，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

赵华筝看着瓷瓶里的药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伸手接过：“好。我倒要看看，慕容瑾看到‘死而复生’的我，会是什么表情。”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灵每日给赵华筝涂抹易容膏，又教她侯府三小姐的礼仪举止。曾经杀伐果断的长公主，学着穿绫罗绸缎，学着行屈膝礼，学着用温婉的语气说话，虽偶尔会流露出骨子里的桀骜，却也渐渐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易容后的她，没了往日的明艳妖冶，反倒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清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任谁也想不到，这会是那个曾经权倾朝野、行事疯魔的长公主赵华筝。

回京那日，苏灵亲自送她到永宁侯府门口。“记住，你现在是沈知意，性子温婉，体弱多病，从江南养病归来。”苏灵叮嘱道，“侯府的老管家是我的人，会帮你打理府中事务。有任何事，就用这个联系我。”她递过一枚小巧的银质梅花簪，簪头可以拆开，里面藏着密信的地方。

赵华筝接过簪子，插入发髻，微微颔首：“多谢。”

“不用谢，我们是盟友嘛！”苏灵笑得灿烂，“等你站稳脚跟，我们再合计怎么对付慕容瑾。”

看着赵华筝走进永宁侯府，苏灵才转身离开。她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去了国师府。

谢临正在推演星象，见她进来，便知事情成了。“都安排好了？”

“嗯！”苏灵点头，“她已经以沈知意的身份进了侯府，易容膏很管用，没人能认出她。”

谢临颔首：“好。慕容瑾近期动作频频，拉拢了不少朝臣，甚至开始干涉科举，我们需要沈知意这个棋子，在暗中牵制她。”

“我知道！”苏灵凑近星图，“对了，沈状元那边，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谢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会暗中照拂侯府，确保沈知意的安全。”

京城的风，渐渐起了变化。

永宁侯府的三小姐沈知意回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有人说她清丽温婉，有人说她体弱多病，却没人知道，这具温婉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复仇的心脏。

赵华筝，不，现在是沈知意，每日深居简出，偶尔会去寺庙上香，或是在府中抚琴读书，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暗地里，她通过老管家，联络上了自己以前的旧部。那些人大多被慕容瑾打压，心中怨恨，得知长公主还活着，纷纷表示愿意效忠。

她还借着侯府三小姐的身份，参加了几次贵女的宴会。宴会上，她见到了慕容瑾。

彼时，慕容瑾正被一群贵女簇拥着，穿着华丽的凤袍，眉眼间满是得意。看到沈知意时，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不过是个没落侯府的小姐，不值一提。

沈知意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杀意，微微屈膝行礼，语气温婉：“见过贵妃娘娘。”

慕容瑾连正眼都没看她，挥了挥手，便转身去和其他人说话了。

看着她的背影，沈知意的指尖悄悄攥紧。慕容瑾，你等着，今日你对我不屑一顾，他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宴会结束后，沈知意回到侯府，拆开银簪，给苏灵写了一封密信，告知她在宴会上的所见所闻，以及联络旧部的进展。

苏灵收到密信后，立刻转给了谢临和沈砚。

沈砚看着密信，眉头微蹙：“慕容瑾的气焰太盛，必须尽快想办法，削弱她的势力。”

谢临道：“科举在即，她想安插自己的人手，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让沈知意联络朝中对慕容瑾不满的大臣，再由你出面，揭露科举中的舞弊行为，让她吃个大亏。”

“好。”沈砚颔首。

几日后，科举考试如期举行。沈知意按照计划，联络了几位正直的老臣，暗中收集慕容瑾安插亲信、舞弊的证据。苏灵则利用在宫中的便利，打听慕容瑾的动向，及时传递消息。

放榜那日，慕容瑾的侄子高中探花，满朝哗然。就在慕容瑾得意洋洋之时，沈砚带着证据，在朝堂上弹劾慕容瑾干预科举，舞弊营私。

赵珩看着桌上的证据，又惊又怒。慕容瑾慌忙辩解，却被沈砚一一驳斥。这时，几位老臣也站了出来，联名弹劾慕容瑾。

证据确凿，慕容瑾百口莫辩。赵珩虽懦弱，却也知道科举是国之根本，不敢偏袒，只能下令将慕容瑾的侄子革去功名，打入大牢，并将慕容瑾禁足在贵妃宫中，反省过错。

消息传到永宁侯府，沈知意正在抚琴。琴弦骤断，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这只是开始，慕容瑾，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宫中，被禁足的慕容瑾气得砸碎了所有珍宝。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事情，背后有人在算计她，可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是谁。

她不知道，那个被她轻视的永宁侯府三小姐，正是她以为早已葬身江底的长公主赵华筝。

京城的棋局，因这颗“死而复生”的棋子，再次变得扑朔迷离。沈知意站在侯府的庭院中，望着皇宫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她要让所有背叛她、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而苏灵、谢临与沈砚，也在暗中布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彻底扳倒慕容瑾，还朝堂一片清明。

宫墙之内的风雨，从未停歇。而这一次，猎物与猎手的身份，已然悄然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