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野火,烧尽了理智,也烧干了空气中所有虚假的平静。
江烬的掠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许兮的回应则像是绝望的献祭。吧台的冰冷边缘硌着她的腰,他手臂的力量几乎要将她勒断,唇齿间是威士忌的灼烈和血腥的锈味,分不清是谁的。
直到许兮因缺氧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江烬才像是骤然惊醒般,猛地松开了她。
两人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相抵,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氤氲了彼此眼中未来得及收敛的情绪。许兮的唇瓣红肿,泛着水光,下唇一处细微的破口渗出血珠。江烬的指节也因为刚才砸向吧台和过于用力的拥抱而泛着红痕。
昏黄的灯光下,这场面旖旎又惨烈。
江烬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唇上那点刺目的鲜红,眼底风暴未歇,却多了一丝茫然的痛楚。他抬起手,指腹近乎颤抖地想要擦去那点血迹。
许兮却偏头躲开了。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江烬眼中刚刚升起的、微弱的火光。
刚刚失控的亲密戛然而止,冰冷的现实和厚重的枷锁重新压上肩头。那堵无形的、由猜忌、恐惧和过度保护砌成的墙,再次迅速而沉默地耸立起来,比之前更高,更厚。
许兮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澈,只是略带沙哑:“酒醒了吗?”
江烬撑在吧台上的手缓缓握成拳,骨节泛白。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紧绷和一丝未散的、灼人的渴望。
许兮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烈酒和两个干净酒杯,没有加冰,直接倒了小半杯,推到他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
“猛犸象的事,到此为止。”她率先开口,声音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要吞噬彼此的吻从未发生,“你动了手,我清了场。扯平。”
江烬盯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没有动,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扯平?”
“不然呢?”许兮抬眼看他,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烬哥还想怎么样?继续发酒疯,还是把我这里也砸了?”
她又戴上了那副面具,那副“烬哥”、合作伙伴、冷静自持的算计者的面具。将刚才那个瞬间流露脆弱的许兮牢牢锁了回去。
江烬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任何刀伤都更难忍受。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好过这样迅速而彻底地退回她的堡垒里,用冰冷的规则和算计将他推开。
他猛地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烈酒如火线般烧灼而下,却暖不了冰冷的四肢百骸。
“许兮,”他放下酒杯,声音低沉而疲惫,“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许兮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想让他怎么样?
她想让他平安。想让他们的帝国稳固。想让他们这对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能在这肮脏的王座上坐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她不想某天醒来,看到他因为软肋被敌人挟制,不想某天替他收尸时,后悔自己曾经流露过一丝一毫的“爱意”害了他。
“做好你该做的事。”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说,“守好你的地盘,管好你的人。我们之间,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泾渭分明,互不越界。用最锋利的刀锋对着彼此,也为彼此荡平所有障碍。
江烬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这副冰冷的面具盯穿。许久,他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苍凉。
“好。”他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很好。许总果然…永远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决绝而孤寂。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许兮站在原地,直到门外脚步声彻底消失,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缓缓靠在冰冷的吧台上。她端起自己那杯酒,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
刚才被他吻过的嘴唇还在隐隐作痛,带着血腥味。那里曾短暂地燃烧过,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余烬。
她抬起手,用力擦过唇瓣,仿佛要擦掉所有他留下的痕迹和温度,直到那细微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带来新的刺痛。
疼痛才能让她清醒。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场短暂的燃烧后,彻底化为了冰冷的灰烬,并且,套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她和他,注定要在这条互相折磨又互相依存的不归路上,继续走下去。
直到其中一方彻底粉身碎骨。
或者,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