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邻醒来的第三个时辰,开始认真思考“穿越”这件事的离谱程度。
上一秒他还在为毕业论文鏖战到天明,下一秒就成了这个名为“月家”的修真世家里,那个据说意外瘫痪、昏迷了五年的小少爷(原主的记忆)。身体是能动了,但体内一股横冲直撞、完全不讲道理的热流,让他感觉自己像个随时会炸开的高压锅。
他并非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也穿进了某个现实中大火的小说之中,可他反反复复翻遍了脑中的所有记忆,愣是没找到丝毫符合目前背景的小说情节。
“既来之,则安之?”月邻对着铜镜里那张过分精致、银发红瞳,与自己现代身躯十成十相似的脸庞(除了发色和瞳孔)扯了扯嘴角,“安个鬼。”
这身体的原主是个标准的病美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他体内那股力量,却狂暴得能徒手拆楼。
再这样下去,他穿过来的时间还没一天,就要因为体内那股霸道又不讲理的力量撕成碎片。
月邻在心底默默为原主和自己点了个蜡,并不合时宜的想到,自己和原主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就在他思考是就这么静静等死看看能不能再穿回去还是现在立刻给自己一个痛快时,窗外传来阵阵细微的铃音。
清脆,悠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体内躁动的热流都平息了几分。
他推开雕花木窗,循声望去。
庭院里月光如水,正中央的那棵树、离这个窗户最近的树枝上,赫然坐着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
他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月邻。少年墨发高束,脸上戴着半张精致的银狐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和一双……在夜色中泛着些许幽蓝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撑着的那把红伞,伞沿坠着几串用红线系着的金色小铃铛。夜风拂过,铃铛便发出那悦耳的声音。
月邻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目瞪口呆。
我靠,给他装到了!轻飘飘地坐在树枝上面,教练,我想学这个!
“哟,”树枝上的少年开口嗓音清朗,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调,“小少爷,大晚上的不睡觉,体内那动静,拆家呢?”
月邻没想到他瞬间看破了体内那股沸腾的力量,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仍是他一贯的无害微笑。
“阁下何人?”
少年从树枝上一跃而来,身姿轻巧的像片羽毛,静悄悄地落在他的窗台,这让月邻情不自禁的后撤半步。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十分自来熟地歪头打量起月邻:“路过来看热闹的好心人,任谁看到路边有个火山快要喷发都会好奇吧?”
月邻:“……”好奇个鬼啊,你倒是先逃跑啊?
少年的目光又扫过地上的花瓶碎片,语气带着点揶揄,“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再晚点,你这屋子怕是保不住了。”
月邻维持着笑容,大脑飞速运转。这人是谁?月家的护卫?不像。这身气质,和月家那些古板修士截然不同。而且,他出现得太诡异了。
“一点小意外。”月邻轻描淡写,“不劳阁下费心。”
“费心谈不上,”少年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叫我阿随就行。我看你好像不太会控制体内那股力量?要不要帮忙?”
月邻装傻:“哦?什么力量?我只是个刚醒来的无助病人。”
阿随闻言,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那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病人可没本事把深海寒玉做的花瓶震成粉末。你体内那股妖力……嗯,挺纯粹的,就是有点不听话。”
月邻挑眉,心头一震。
妖力?原主体内怎么会有妖力?从原主的记忆来看,他的父母都是纯种人类,连地方混血都没有。
见月邻沉默,阿随也不追问,反而自顾自地说起来:“你这情况,有点像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劲儿大,但不会用。强行压制不是办法,得疏导。”他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无形的气流,“我略懂一点剑意,或许可以帮你捋一捋。”
月邻并不完全信任他,但他红伞上的铃音确实帮自己平复了体内的躁动。
“条件呢?”月邻可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阿随似乎被问住了,他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嗯……工钱月付,还有下次你体内要爆炸的时候随时通知我,我好离远点看热闹?”
月邻:“……”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但莫名的,这份不正经,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他体内那股力量确实是个定时炸弹,有这个看起来手段不凡的“怪人”帮忙,似乎利大于弊。
“那就……有劳了。”月邻最终点了点头。
阿随笑嘻嘻地跳进了屋,动作熟练得仿佛回自己家。他让月邻盘膝坐下,自己则站在他身后,并指如剑,虚点在他背心几处大穴上。
一股清凉、锐利的气息瞬间涌入月邻的经脉。那感觉并不难受,反而像是一把精巧的手术刀,精准地梳理着他体内狂暴乱窜的热流,引导着它们归于平顺的轨迹。过程中,月邻能清晰地感觉到阿随指尖那“剑意”的精纯与可怕,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阻碍,却又被主人控制得妙到毫巅,丝毫不会伤及他分毫。
这绝不是什么“略懂”。
半个时辰后,月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那股力量虽然依旧庞大,却已如臂指使,温顺地蛰伏在丹田。
“搞定。”阿随收回手,语气轻松,“基础帮你打下了,以后怎么用,看你自己的悟性。”
月邻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
他行完礼,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阿随的神秘少年,那双露在面具外的蓝眼睛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
“不客气,老板。”阿随语调轻快,“现在我们来谈谈工钱?”
月邻:“……”他差点忘了这茬。这人帮忙是收费的,而且理由离谱。
“阿随兄想要何种报酬?”月邻保持着风度,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自己这个“月家小少爷”能动用的资源。原主昏迷五年,名下还有没有月例银子都难说。
阿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放心,不找你掏灵石。我对那些黄白之物、天才地宝没什么兴趣。”他凑近一步,那双泛着幽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月邻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哦?”
“你看啊,”阿随扳着手指头数,“你,月家小少爷,昏迷五年突然醒来,体内还多了一股来历不明、强横无比的妖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热闹。”他指了指自己,“而我,最喜欢看热闹。我的工钱就是——让我跟着你,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月邻沉默了。这理由……果然很“阿随”。与其说是索要报酬,不如说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赖在他身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保护?监视?还是真的单纯为了“看热闹”?
见月邻不语,阿随又补充道:“包吃包住就行,我很好养活的。而且你看,有我这么个‘略懂’剑意的保镖在,你以后‘拆家’也有人善后,多划算。”
月邻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温和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阿随兄就不怕我这‘热闹’太大,把你看热闹的人也卷进去,尸骨无存?”
阿随闻言,非但不怕,反而眼睛更亮了,他拍了拍腰侧——那里看似空无一物,但月邻能感觉到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剑意萦绕其间——语气带着几分跃跃欲试:“那更好,说明这热闹够劲儿!我这把‘剑’很久没遇到能让它兴奋的场面了。”
疯子。月邻在心里给阿随又贴了一个标签。但不可否认,这个“疯子”强大的实力和跳脱的性格,在当前局面下,对他利大于弊。至少,有他在,自己不用时刻担心力量失控爆体而亡。
“既然如此,”月邻颔首,“那便依阿随兄。只是我如今初醒,在月家处境微妙,恐怕给不了你多好的待遇。”
“好说好说,”阿随浑不在意,“有瓦遮头,有饭入口就行。对了,老板,管饭吗?我有点饿了。”
月邻:“……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