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阿随就兴冲冲拉着月邻赶到了现场,美名其曰“病人需要适当的复健运动”。
月邻翻了个白眼,他百分百只是想冲在看热闹的最前线,还要拉着自己凑热闹。
落水的是四房——也就是月邻一个在府中人言微轻、前两年已经“病逝”了的姨娘的女儿,月舒。
平时在府中和他一样,几乎是隐形人。此次落水,也不知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
月邻被阿随半拉半拽地拖到府中花园的莲池边,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柳氏也到了,正皱着眉指挥仆从将落水的月舒救上岸。月舒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已然昏迷。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三小姐抬回去,请医师!”柳氏语气不耐,眼神里却没什么真切的关心,更像是嫌麻烦。
月邻注意到,月舒被拖拽上来时,指尖似乎有微弱的灵力一闪而过,极其隐晦,若非他体内妖力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几乎无法察觉。那不是月舒自身该有的力量层次。
他下意识看向阿随。
阿随抱着他的红伞,面具下的嘴角撇了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见没?那丫头袖口里藏着张低阶‘避水符’,烧了一半。落水是假,想借机溜出府寻医问药才是真。可惜啊,演技还行,运气差了点,选的地方不对,这莲池底下有老东西布的禁制,干扰了符篆效果。”
月邻:“……” 好家伙,月家这是量产戏精吗?一个个都想着往外跑。而且阿随这眼力,也太毒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母亲!我看月舒妹妹落水蹊跷!方才我好像看见……看见邻弟院里的阿随鬼鬼祟祟在附近出现过!”
开口的是月莹,她正挽着柳氏的手臂,目光却直直射向月邻和阿随,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显然,上次被阿随当众揭短的事,她一直怀恨在心。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月邻和阿随身上。
哦豁?月邻内心幸灾乐祸,吃瓜吃到自己家?
柳氏眼神一厉:“哦?阿随,你作何解释?”
阿随似乎半点不慌,甚至有点想笑。他上前一步,将月邻稍稍挡在身后,姿态轻松:“回二夫人,我一直陪在我家少爷身边,寸步未离。少爷可以作证。”他转头看向月邻,眨了眨眼。
月邻立刻会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冤枉的委屈:“是啊,二娘,阿随他一直在我院里指导我……调理身体,从未离开过。不知月莹姐姐为何要如此污蔑?”
他本就生得极好,银发红瞳配上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刻意放软姿态,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阿随隐藏在身后的手,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哥,不愧是“戏精”世家。
月莹没想到月邻会直接否认,还反将一军,气得脸色发红:“你胡说!我明明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阿随慢悠悠地接口,语气带着点好奇,“月莹小姐是看见我翻墙了,还是看见我推人了?具体时间、地点,可否详说?总不能空口白牙就定人罪吧?”他晃了晃手里的红伞,铃铛轻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
“我……我当时离得远,只看个背影,但身形衣着就是你!”月莹强词夺理。
“哦——背影啊。”阿随拖长了调子,忽然指向旁边一个低着头、身材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粗使仆役,“那人的背影跟我也挺像的,月莹小姐要不要也指认一下他?”
那仆役吓得噗通跪地。
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柳氏脸色阴沉,她自然知道月莹多半是在借题发挥,但此刻骑虎难下。她正要强行施压,一直昏迷的月舒忽然咳嗽着醒了过来,虚弱地开口:“母亲……不、不关阿随的事……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滑倒了……”
她眼神怯怯地扫过月莹,带着一丝恐惧,更坐实了月莹诬告的嫌疑。
柳氏狠狠瞪了月莹一眼,斥道:“胡闹!还不回去反省!” 她懒得再纠缠,挥挥手让人把月舒带走,自己也拂袖而去。
围观人群散去,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月邻看着阿随,低声道:“谢了。”
阿随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事一桩。不过……”他目光扫过月舒被抬走的方向,又看了看月莹离开的背影,面具下的眼神微冷,“你这月家,水比我想的还浑。月舒那丫头不简单,月莹更是蠢坏。咱们得早点做打算了。”
“打算?”月邻挑眉。
“当然是离开这鬼地方的打算啊!”阿随用伞尖轻轻点了点地面,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跳脱,“总不能真在这宅子里斗到天荒地老吧?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顺便……找找控制你体内力量的方法,或者,回你‘家乡’的线索?”
月邻心中一动,本能的隐藏道:“‘家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月家就是我的家。”
阿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你装,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
月邻:“……我老底都被你揭了,你自己的事倒是一点都不说。所以,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老乡?”
阿随:“嚯,哥们,别乱认亲戚啊。我的确知道些……嗯,你们‘那边’的事,但不是‘那边’的人。”
他朝着月邻挤眉弄眼,半真半假地忽悠到。
月邻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的糊弄,转头径直往回走。阿随见他这样,立马屁颠屁颠跟上。
而离开月家,他确实想过。但以他目前“手无缚鸡之力”(表面看来)的状态,以及对这个世界的陌生,贸然离开并非易事。不过,如果有阿随这个看似不靠谱实则深藏不露的向导……
“你有计划?”月邻问。
阿随冲他神秘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计划嘛,总是有的。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基础课’补上。不然出门在外,你这一身‘宝藏’就是活靶子。”
他顿了顿,凑近月邻,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想不想学点……真正实用的?比如,怎么用最少的妖力,发挥最大的效果?或者,怎么在你那位‘好姐姐’下次来找茬时,让她吃点哑巴亏,还查不到你头上?”
月邻看着阿近在咫尺的、闪着狡黠光芒的蓝眼睛,红瞳深处也掠过一丝兴趣。他勾起唇角,那笑容不再仅仅是温和无害,而是带上了一点属于月邻本人的、内敛的锋芒。
“听起来,不错。”
阿随满意地直起身,扛起红伞。
“那就,说定了。”
铃铛声随着他的脚步轻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广阔的旅途奏响序曲。月邻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对离开月家,对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生出了几分真正的期待。
而他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阿随,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凝重。
月舒袖口那半张避水符的炼制手法……似乎带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混沌侵蚀的痕迹。虽然被巧妙地掩饰过,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混沌的小动作,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