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灯光总是明亮而安静，将窗外逐渐深沉的夜色隔绝在外。林晚星放下笔，轻轻舒了口气，面前是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物理卷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系统补习，那些曾经张牙舞爪的公式和定理，似乎都变得温顺起来。
“这里，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联立，思路是对的，但计算有处小失误。”顾屿深清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用铅笔在草稿纸上一处圈了一下，“代入数据时仔细点。”
他的靠近带来一阵清冽的气息，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头：“嗯，我看看。”
这种默契而高效的补习模式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林晚星的物理成绩稳步提升，最近一次周考甚至挤进了班级中上游。李老师在课堂上特意表扬了她的进步，她当时下意识地看向顾屿深，正好捕捉到他唇角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笑意。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总是在不经意间涌动。
不知从哪天开始，林晚星敏感地察觉到，周围投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去接水时，走廊上会有几个别班女生对着她窃窃私语；在食堂吃饭，偶尔能听到“转校生”、“顾屿深”的名字被刻意压低后提起。
苏晴也变得有些欲言又止。终于，在一次课间，她趁着顾屿深不在，凑到林晚星耳边，小声说：“晚星，你最近……没听到什么闲话吧？”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维持着平静：“什么闲话？”
“就是……有人说你和顾屿深在谈恋爱。”苏晴皱着眉，语气带着不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看到你们天天一起在图书馆，他还……还特别照顾你。简直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个。林晚星垂下眼睫，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沉了些。她和顾屿深之间，那种超越“协议”的靠近和默契，她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曝光在众人面前。
“我们只是在补习。”她低声解释，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我当然知道！”苏晴挽住她的胳膊，“可是有些人就是嘴碎！特别是……”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三班那个徐莉莉，你记得吗？她好像一直挺喜欢顾屿深的，话就是从她们班传出来的，说得可难听了。”
徐莉莉。林晚星有印象，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女生，在学校里也挺有名气。
流言并没有因为林晚星的沉默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在本班，也开始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氛围。
这天物理课下课，林晚星起身去前面交作业。往回走时，需要经过后排几个男生的座位。以体育特长生赵峰为首的几个男生正聚在一起说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
“啧，人家那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懂吧？”
“可不是嘛，学神亲自开小灶，这待遇，啧啧。”
“要我说，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山鸡还想……”
后面几个字含糊下去，但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像针一样扎在林晚星背上。她的脚步顿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捏住了衣角。周围似乎有更多目光投射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反驳吗？她拿什么反驳？只会让场面更难堪。默默走开吗？那不就坐实了他们的嘲讽？
一种熟悉的、如同那次物理不及格时的羞耻和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为什么她总是要陷入这种境地？
就在她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垮时，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赵峰。”
是顾屿深。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林晚星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那几个男生。
刚才还喧哗的角落瞬间安静下来。赵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强撑着笑道：“怎么了，顾大学神？开个玩笑不行啊？”
“玩笑？”顾屿深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此刻变得安静的教室，“建立在诋毁他人基础上的，不叫玩笑，叫恶意中伤。”
赵峰的脸色变了变：“我们说什么了？不就是说你们关系好嘛？难道不是？”
“我们的关系，轮不到你来置喙。”顾屿深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另外，有件事你可能搞错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或惊讶或好奇的同学，最后落在林晚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
“不是我在给她补习。这段时间，是我在向她请教语文和英语的学习方法。林晚星同学在文科上的积累和见解，让我受益匪浅。如果你们所谓的‘关系好’是指同学之间正常的互相请教、共同进步，那我承认。”
他上前一步，目光逼视着赵峰，语气陡然转冷：“但如果你们想借此传播一些不负责任的谣言，甚至人身攻击……”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双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里迸发出的冷意，让赵峰和他旁边的几个男生都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顾屿深这番话震住了。不是他帮她，是他在请教她？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可看着顾屿深那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维护意味的神情，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屿深坚毅的侧脸。他……他竟然为了维护她，不惜这样说？把所有的“好处”都揽到他身上，把可能针对她的非议完全扭转？
一股巨大的、酸涩又滚烫的情绪涌上她的喉咙，让她眼眶发胀。
“我……”赵峰张了张嘴，在那样的目光下，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坐下了。
顾屿深没再理会他们，他转过身，看向林晚星，眼神里的冰冷瞬间消融，变得温和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回去吧，下节课要开始了。”他轻声说，仿佛刚才那个锋芒毕露的人不是他。
“嗯。”林晚星低低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回座位。所过之处，同学们纷纷让开，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嘲讽。
流言，被他用这样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强行压了下去。
然而，坐在座位上，林晚星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她感激他的挺身而出，感动于他毫不犹豫的维护。可与此同时，一种更深的不安悄然滋生。
他越是优秀，越是耀眼，越是像今天这样将她护在身后，她就越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看似缩短、实则依然存在的鸿沟。
今天他可以用一个“反向请教”的理由堵住众人的嘴，那明天呢？以后呢？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刚才为了维护她，而紧绷的下颌线条方向。他如此费心地维护的，究竟是她的名誉，还是……他那看似完美无缺、不容丝毫杂质的世界里，突然出现的、名为“林晚星”的这个意外？
风波看似平息，但投向他们的目光，真的会因此减少吗？这场由他亲手扭转的舆论，在未来，又会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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