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锤子，不是敲在石头上，是敲在我太阳穴上。咚……咚……每一下，都让这死寂的山谷更瘆人。
跑？我攥紧口袋里冰冷的手机，屏幕依旧漆黑，“无服务”三个字像判决书。周远山的话在耳朵里嗡嗡响：“听见洞里响就跑！”
可我的脚像被钉住了。眼睛死盯着那个黑黝黝的矿洞。声音就是从里面钻出来的，还夹着别的……是风声？不，更像叹气，又轻又模糊，挠得人心头发毛。
好奇心得有多重，才能压过这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寒意？
我强迫自己挪动脚步，想退回三轮车那儿。离开这，现在就离开！什么快递，什么规定，都见鬼去吧！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
眼角的余光里，旁边那棵歪脖子枯树的阴影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影。
我吓得浑身一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那是个老头。瘦得像根柴火，背佝偻着。一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蓝工装，头上戴着顶同样破旧的矿帽。脸上、脖子上糊满了厚厚的煤灰，只有一双眼睛，在帽檐的阴影里，浑浊地看着我。
他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树皮，“是来送信的？”
信？是指快递吧。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嗓子眼发干：“您……您好。是给矿下老张的快递。您认识他吗？”
老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落在我手里的包裹上，挪不开了。“我就是……老张。”
我猛地松了口气，感觉绷紧的神经松了一半。赶紧把包裹递过去。“张大爷，您的件儿，您看……”话卡住了，这地方，签收个屁？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深深刻痕的手，接过了包裹。就在那一瞬间，我看清了——他那十根手指，光秃秃的，竟然都没有指甲！指缝里塞满了乌黑粘稠的泥垢，那黑，深得吓人，像已经长死在肉里。
一股寒气顺着尾巴骨窜上天灵盖。
他迅速把包裹揣进怀里，抱得死紧，好像那是什么宝贝。然后抬起那双浑浊得不见底的眼睛看我：“小伙子，跑了这么远，累了吧？进洞里……歇歇脚，喝口水？”
进洞？！那要命的敲击声和叹气声可还没停呢！我头皮瞬间炸开，勉强挤出个笑，比哭还难看：“不……不用了张大爷！真不渴！站里还有一堆活儿，催得紧，我得赶紧回去了！”
我说着，脚就往后蹭，想拉开距离。
突然——
嗡嗡嗡！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像个垂死挣扎的活物，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鬼地方根本就没信号！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竟然自己亮了，一条新短信的预览弹了出来，发件人那栏，清清楚楚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眼里——
【矿下老张】。
内容只有一句血淋淋的话：
「别进洞！他不是人，三十年前矿难老张早死了！！」
轰！
我脑子里像被扔了个炸弹，一片空白。
发件人……是矿下老张。
可眼前站着的这个……也说自己是矿下老张。
三十年前……矿难……死了？
那我面前这个，接着我包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我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抱着包裹的“老人”。他还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先前那点勉强能算作“人气”的沉静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像两个能把人吸进去的黑窟窿。
几乎同时，洞里头那“咚…咚…”的敲击声，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骤然变得急促、疯狂起来！哐哐哐！像有无数只手在拼命砸着岩壁！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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