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字,像烧红的钉子,钉死了我的视线。
「别进洞!他不是人,三十年前矿难老张早死了!!」
发件人:矿下老张。
冷汗“唰”地一下冒出来,瞬间湿透了后背。我面前的这个……是三十年前的死人?那给我发短信的又是谁?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乱成一锅粥。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跑!
必须立刻离开这鬼地方!
我猛地转身,拔腿就想往村口冲。可就在我动作的瞬间,一只干瘦、冰冷得像铁钳的手,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
是“老张”!他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那刺骨的寒意,几乎冻僵我的血液!
“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但里面那股子死气沉沉的味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诡异腔调,黏腻又冰冷。
我惊恐地看到,他脸上那层厚厚的煤灰,正扑簌簌地往下掉。煤灰底下露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皮肤!那是一片片青紫、溃烂,还带着暗红色血痂的烂肉!他的五官也在扭曲、变形,嘴角不自然地向上咧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里面什么都没有!
“放开我!”我嗓子都喊破了音,拼了命地想甩开那只手。可那手纹丝不动,力量大得根本不是个枯瘦老头该有的!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往那漆黑的矿洞入口拽。
洞里头那“哐哐哐”的敲击声更疯了,震得人耳膜疼。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一幕出现了!
洞壁两侧,那些原本坚硬、布满凿痕的岩石表面,突然开始蠕动起来!就像活了一样!一只只、又一只只手臂,从石缝里、从阴影中、甚至是从坚硬的岩壁里面,猛地伸了出来!
那些手臂,沾满了乌黑粘稠、像沥青一样的泥浆。有的手臂已经腐烂见骨,白森森的指节在黑泥里格外刺眼。有的则以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巨石硬生生砸断的。它们在空中疯狂地挥舞、抓挠,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和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它们的目标,是我的脚踝!我的小腿!
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和腐烂气息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我的裤腿,那黏腻湿滑的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绝望像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完了!周远山!我他妈就该听你的!我真该死啊!
跑!必须跑出去!
求生的本能像最后一把火,“轰”地在我脑子里烧了起来!就在我几乎要被彻底拖进洞口,无数双鬼手即将抓住我腿脚的瞬间,我猛地向下一蹲,身体死命后仰,同时另一只自由的手像溺水的人一样,胡乱向旁边的草丛抓去!
手指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凉、带着铁锈的东西——是那个丢在洞口的、生锈的旧矿灯!沉甸甸的,灯罩早就碎了,只剩下个铁疙瘩。
想都没想,我抓起那个锈迹斑斑的矿灯,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不管不顾地狠狠砸向洞口旁边那片伸出最多鬼手的岩壁!
“哐当——!!!”
一声刺耳至极的金属碎裂声炸响!破旧的矿灯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就在矿灯碎裂的一刹那!
“啊——!!!”
一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惨叫,猛地从洞穴深处炸开!那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怨毒,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与此同时,抓住我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力量瞬间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而那些从岩壁中伸出的无数鬼手,也如同被烧灼的蜡像,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猛地缩了回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坚硬的岩石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洞内那疯狂的敲击声、模糊的叹息声,也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被死一样的寂静包裹。
只剩下我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山谷里一起一伏。
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手腕上,那一圈乌青色的指印清晰可见,碰上去,还残留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在我脚边,是那个碎裂的旧矿灯残骸。
而我另一只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个……那个我明明已经递出去的牛皮纸包裹!
它怎么又回到我手里了?!
我亲眼看着“老张”把它揣进了怀里!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我几乎窒息。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看也不敢再看那个漆黑的矿洞和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转身就没命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我跌跌撞撞,被石头绊倒了好几次,手掌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爬起来继续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离开灰峪村!
我一口气跑回村西头,找到三轮车,手抖得钥匙都对不准锁孔。好不容易发动了车子,我一把将油门拧到底,破三轮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沿着那条来时的崎岖山路,疯狂地逃窜。
后视镜里,那棵老槐树、塌了半角的屋子,以及更远处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暗矿洞,迅速被甩远,隐没在浓重的暮色与扭曲的山影里。
像一场刚刚结束的、冰冷彻骨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