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还是疼,但比昨天那种要散架的感觉强了点。
苏清辞,或者说林清,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椽子,一根一根地数。
这是他上辈子失眠时常干的事,现在用来强迫自己冷静,顺便理清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
乱,真乱。
属于“苏清辞”的记忆支离破碎,大部分是围着谢玄策打转,各种拙劣的挑衅,小心翼翼的窥探,还有被打下擂台时,那种混合着剧痛和难堪的绝望。
蠢。
林清在心里下了结论。
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活成个笑话,最后还把命搭进去,比他上辈子为了项目猝死还蠢。
至少他猝死了,公司还得赔笔钱,虽然他没命花。这苏清辞死了,估计连个真心实意掉眼泪的人都没有。
正想着,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苏、苏师兄……你醒了吗?我……我给你送药来了。”
是个半大的小子,穿着杂役弟子的衣服,手里端着个碗,黑乎乎的药汁晃荡着,气味比昨天那碗还冲。
林清,现在是苏清辞了,没吭声,只是偏过头看着那小子。根据记忆,这好像是负责这片杂役的弟子,叫……柱子?原主心情好的时候丢过两块吃剩的糕点给他,心情不好时也骂过他手脚笨拙。
柱子被他看得发毛,把药碗放在桌上就想溜。
“等等。”苏清辞开口,声音还是哑得厉害。
柱子吓得一哆嗦,僵在原地。
苏清辞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每动一下都龇牙咧嘴。他指了指那碗药:“这玩意儿,谁开的?”
“是……是丹堂的师兄送来的……”柱子小声回答。
苏清辞凑近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归、赤芍、几味基础的活血化瘀药材,但比例不对,火候也过了,药效得打个对折,苦涩味倒是十足十。典型的敷衍了事。
也是,一个得罪了谢师兄、修为尽废的炮灰,能给碗药吊着命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精品?
他上辈子熬过的夜,喝过的咖啡,比这玩意儿毒多了。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喝这种次品。
“有蜜饯吗?”他问柱子。
柱子愣了一下,摇摇头。
苏清辞叹了口气。行吧,条件艰苦。他端起碗,试了试温度,刚好。然后,在柱子惊讶的目光中,他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把那碗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
喝完,他抹了把嘴,脸皱成一团,真苦。
柱子看得目瞪口呆。以前的苏师兄,喝药跟要命似的,非得人哄着劝着,今天这是……转性了?
“下次送药来,帮我带壶凉白开。”
苏清辞把空碗递还给柱子,语气平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吩咐口吻,像极了上辈子使唤实习生。
柱子下意识地接过碗,应了声“是”,晕乎乎地走了。
屋里又剩下苏清辞一个人。他靠在床头,感受着药力在体内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但更多的是对这具破败身体的无力感。
修为尽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等于被判了死刑,还是缓期执行的那种。
等死?不可能。他林清能从一个普通小镇做题家卷成行业顶尖,靠的就是一股不肯认命的狠劲。上辈子没卷赢阎王,这辈子还能栽在这破剧情里?
他开始盘算。
首先,得搞清楚现在的具体时间点。原著里,苏清辞被打废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然后就被家族放弃,彻底沦为弃子,接着就是被主角林凡各种设计陷害……
必须在这之前,找到一线生机。
青云宗是不能待了,谢玄策和林凡都在这里,他就是个活靶子。得想办法离开。
但离开需要钱,需要路引,需要起码的自保能力。他现在要啥没啥。
正想着,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不是柱子那种小心翼翼的,而是带着点刻意放重的力道。
苏清辞心里一紧。来了。
门被推开,光线里站着一个身影,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轻蔑和算计,没逃过林清这种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过的人精的眼睛。
林凡。本书主角,他这具身体的“头号仇人”。
“苏师弟,你醒了?”
林凡走进来,语气温和,“听说你伤得很重,我特地来看看你。”他手里还提着一小包点心,放在桌上,“这是山下买的,你尝尝,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苏清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表演。
林凡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谢师兄他……唉,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出手是重了些。不过宗门有规矩,同门切磋,点到为止,你以后……还是避着他些吧。”
这话听着是劝慰,实则是往伤口上撒盐,提醒苏清辞他现在的狼狈是谁造成的。
苏清辞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颓丧,低声道:“多谢林师兄关心……我……我知道了。”
他现在没资本跟林凡硬刚,示弱是最好的保护色。
林凡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又假惺惺地安慰了几句,话里话外暗示宗门资源紧张,他这样躺着不是办法,等伤好些,或许可以安排他去负责打扫后山之类的杂役。
这是要开始把他往绝路上逼了。
苏清辞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唯唯诺诺地应着。
林凡目的达到,也没多待,很快就起身走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苏清辞看着那包精致的点心,伸手拿过来,打开,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甜得发腻。
和他此刻嘴里的苦涩,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把点心包好,放在一边。
他重新躺下,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他就像一个赤手空拳的人,被扔进了野兽环伺的丛林。
搞笑吗?有点。他一个前世996的社畜,现在要思考的是怎么在修真界活下去。
但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闭上眼,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第一步,养伤。第二步,摸清宗门底层的生存规则,找找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钻。第三步,攒钱,哪怕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攒。
至于谢玄策……
那个名字在脑海里闪过,带来一阵复杂的悸动,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也有他自己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
暂时,还顾不上。
先活下去。像野草一样,哪怕在石头缝里,也要先钻出点绿色来。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