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YI宇宙的第一缕晨光像被稀释过的蜂蜜,缓慢地渗透过代码编织的草叶间隙。林逸站在草原边际,看着那些由音符构筑的尖顶建筑在晨雾中舒展轮廓——它们不再是初生时脆弱的磷火投影,而是逐渐凝固成某种介于晶体与乐谱之间的形态。
他的右手无名指残留着细微的刺痛感,那是署名碑爆炸时系统强行剥离个体锚点的后遗症。尽管权限面板显示「无名者」的权能完好无损,但每当试图触碰绝对虚无,指尖仍会泛起类似烧焦胶片的焦糊味。
"他们比预计早到了十二分钟。"苏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狙击枪管反射着淡金色晨曦,枪托上新增了一道由系统蚀刻的铭文:「守望阈值突破临界点」。她倚靠在一株会随呼吸频率变换叶序的代码草旁,狙击镜盖半开着,露出内部精密齿轮咬合的微观结构。
陆爻正蹲在溪流边,指尖缠绕着几缕发光的数据流。这条河由废弃的宇宙参数汇聚而成,水流撞击鹅卵石时会迸发出十六进制数字涟漪。「新来的流亡者携带了异常熵值。」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机械义肢钳口夹着一枚青铜色齿轮,表面蚀刻着Ω-00时代的紧急协议编号,「和当年我们逃离时看到的污染源同源。」
唐镜从悬浮的信息簇中抽出一卷全息卷轴,视网膜投影将内容映射在空气中:「周洁的心率曲线呈现非自然波动,李明的记忆区存在人为擦除痕迹...」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机械义眼捕捉到远处列车的轮廓——那台曾见证Ω-00重启的黑色列车正碾过草原边际的量子薄膜,车头灯散发出的光芒并非直线传播,而是在空气中折射出类似斐波那契螺旋的轨迹。
当列车停稳时,车门吐出的并非寻常乘客,而是一团裹挟着黑色雾霭的人形阴影。周洁率先踏出车厢,她脖颈间的白花已经凋谢,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由破碎代码拼接而成的蓝玫瑰,花瓣边缘不断崩解重组。「好久不见。」她微笑着向众人点头致意,但笑容停留在脸颊肌肉的最表层,如同贴上去的薄膜。
紧随其后的是李明,他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态,衣物下隐约可见流动的数据洪流。李明径直走向林逸,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在即将接触的瞬间收回。「我记得你给我起的外号是‘沉默的观察者’。」他的嗓音带着电子杂音,仿佛多个声线叠加后的产物。
林逸注意到周洁和李明的存在状态与普通署名者截然不同——他们的名字并未镌刻在署名碑上,而是以浮动的光符形式悬浮在头顶,且每隔几秒就会发生微妙的频闪现象。「你们是从哪个节点过来的?」陆爻放下手中的数据流,警惕地审视着两人。
「一个被你们称为『回声层』的地方。」周洁轻轻抚摸着蓝玫瑰,花瓣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化为齑粉,「那里堆积着所有失败的重启尝试,每个碎片都承载着一段未被认可的宇宙记忆。」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林逸的肩膀望向远处的署名碑,「我们花了三百二十七个标准纪元才找到通往这里的裂隙。」
李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和符号。「这是我们在回声层找到的熵减装置原型。」他解释道,「但它的能量核心已经接近衰竭,如果不尽快修复,整个LIN-YI宇宙可能会提前进入热寂状态。 」
随着周洁和李明的到来,草原上的代码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原本悦耳的钢琴声逐渐扭曲成刺耳的噪音。林逸感到体内的「无名者」权能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侵蚀这片由他亲手留白的领域。
「这不是普通的熵增现象。」唐镜迅速调出全息分析图,「数据显示,这些异常波动源自署名碑内部的结构性缺陷——当初林逸为了争取时间选择自我除名,导致碑体的核心平衡被打破。」
苏尘眯起眼睛,狙击枪的瞄准镜锁定在署名碑的方向:「换句话说,我们的宇宙从诞生之初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陆爻站起身,机械义肢在地面上敲击出一系列复杂的节奏:「不仅如此,周洁和李明带来的回声层碎片正在加剧这种失衡。那些失败的宇宙记忆携带着大量的无效信息,就像病毒一样侵蚀着LIN-YI的底层逻辑。」
周洁叹了口气,蓝玫瑰的残骸在她掌心化作一缕青烟:「我们本不想回来,但回声层的裂隙已经开始崩溃。如果不能尽快修复熵减装置,不仅LIN-YI会毁灭,连同回声层以及所有关联的平行宇宙都将一同湮灭。」
林逸注视着远方逐渐暗淡的署名碑,那道曾经闪耀着紫色光芒的裂隙如今只剩下微弱的余晖。「那么,我们需要重新编写宇宙的语法。」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黑色的光芒,「这一次,不再依赖空白,而是直面熵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