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围着人群，讨论着我是怎么死的。
他们看来，看不见我睁开眼睛的样子。看见的是我闭着眼睛，或者是说没有眼睛了，只剩一堆眼眶，然后头直挺挺的看着前方。
我摆脱轮回了？
我想伸手去揉眼睛，结果发现根本抬不起手。手臂酸软无力，甚至说是没有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摆脱轮回？还是说，老天爷怜悯我？还是又是新一轮的轮回？
我只能看着头顶，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我直视着发光的太阳，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可是我不是没有眼睛了吗？
我想要转动眼珠，却发现我只能盯着那一个方向看。
一个陌生的女孩闯入我的眼睛。
她扎着两个马尾辫，一脸好奇的盯着我的脸，然后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不害怕吗？我想这样问她。
但她却高兴地和周围的大人们大喊：
“这个姐姐还活着！我感受到她的呼吸了！而且这个姐姐还有问题要问我呢！快点告诉医生叔叔过来抢救这个姐姐！”
我只当这个小女孩是童言无忌。
大人们一脸惊慌的看着对方，然后匆忙的逃离了这里。只留小女孩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我的旁边。
我看见她伸手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盯着我。
“姐姐，生前你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呀？现在你也很好看的，姐姐你先醒来陪我玩好不好呢？”
她的小手晃着我的手臂，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无措和天真。
我还是静静的躺在那。
我不是不想回应这个小女孩，但是我实在是疲惫的动不了，全身上下都是酥软无力的感觉。
小女孩见我不动，就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一样，趴在我的旁边，轻轻的为我挽着头发。
我想我现在的头发一定是被血液和灰尘沾染的吧，就是像糊住的一坨一样，打结，搅在一起。
她用着最轻柔的动作为我挽头发，边挽着头发边问我：
“姐姐，他们都说你是自己自杀的，那你到底是不是自己自杀的呢？姐姐，我好想你呀。”
她二话不说的就往我身上靠，然后趴在我的心口处，仔细听着我微弱的心跳声。但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心跳，我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死人而已。
“姐姐，好奇怪的哦，你已经没有心跳了呀，为什么还活着呢？好神奇，姐姐你告诉我好不好嘛？”
她趴在我的胸口，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脸颊，撒娇似的开口。
我想要告诉她，我确实已经死了，我不是活人，我只是一具能睁开眼睛的死尸，或者是……
她好像也觉得有点无趣了，就安静的坐在我的旁边，晃着腿盯着我的眼睛，又一次开口道：
“姐姐啊，为什么你的眼睛不见了呢？他们都说是被野兽叼走了，那，姐姐为什么要放任野兽叼走自己的眼睛呢？”
她的问题实在滑稽可笑，我又慢慢闭上了沉重的双眼，阳光照不透我的眼皮，但又好像照过去了。
一阵恶心。
我又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树的上面，我向下望，看见了两扇一模一样的门。
终究还是逃不过轮回吗？
我无措的站在那，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扇门，想要把那几扇门盯出一个洞一样。我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
我就看见了个一模一样的母亲探出头，两个母亲的脸面上都露出了满脸的疑惑，然后又各自缩回了脑袋。
我看见她们把门关上了，过了许久，又重新打开。就这样反复，天黑了又亮起来了，亮了又黑了，黄昏到的时候，她们都总会开门，故意在等谁一样。
后面她们开门的次数少了。
我就每次那么站在那棵树上面，俯视着这整个小区。
有一天，我看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我躺在楼底，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坐在我的旁边，依旧啰里啰嗦地讲述着什么。
我好像变成了那一棵树，低头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那个小女孩走之后，地上的女尸也不见了。
我瞅着他们，又一道白光闪过我的眼前，我的脑袋又开始晕乎乎的了。
我似乎又看到了阳光，又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笑脸。又看到了家人们的戏谑的眼神，都看到了他们的厌恶神情。
我懒得再去管。
我又闭上了沉重的双眼，又开始昏昏欲睡的状态。我又感觉我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嘈杂又让我强行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我变成了一台香烛。被摆放在一个人的相框面前。
我这是？……到了葬礼？
我环顾一下四周，周围全是看不清人脸的人。他们有的哭泣，有的郁闷的喝着啤酒，有的跟发疯一样放肆大笑，还有的人默默的站在角落观看。
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面容清晰的小男孩，这好像林楚。我不确定的，又看了看男孩，但还没有看清，男孩的脸就又变回了纸糊的模样。
除了一开始能看见的那个男孩以外，其他人的脸我是一个也看不清。
我听见有人敲鼓，又顺着声音往外面看，我看见了一群人敲着一个鼓。那个古有人脸，人们敲一声他就叫一声，样子十分的古怪滑稽。
我却觉得很渗人。
这是用人皮做的鼓。而且里面装有人体的组织，这样更用来作为葬礼，人们每敲击一下他的脸皮，那个人骨就叫一声，因为敲打的实在是痛。
敲打的力度轻，发出的惨叫就越小，就是他们口中的鼓声就越小。敲打的力度越大，力度越狠，叫的自然就越大声，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敲得响。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骨慢慢的不叫了，因为他快被打死了，所以在人们看来，他就是要坏掉了。
直到最后一击结束，鼓也被扔入了森林里，慢慢的化为苔藓。
我又闭上眼睛，却发现这次怎么也闭不上，我看见了那个模糊不清的小男孩，他走到我的面前，然后拿起我，拜了三拜，最后，他朝着我笑了一下，之后便突然消失在了地里。
我猛的闭眼，睁开眼，已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我好像成了猫眼，盯着那个被风吹的七扭八歪的人。那个人正是我要跳楼的我，我被风吹的摇晃，身形不稳的像是一张破碎的纸。
我看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都一步一步的上去，一步一步的返回，一步一步的翻过栏杆………
后来，我就那么定定的站在栏杆前，看了许久，站了差不多又要有一个小时了吧。雷雨渐渐停了下来。
天空中依然卷着潮湿的气味，也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还有充斥着难闻的苔藓味。
我跳下了楼，听见叭嗒一声响，我摔在了地上。吧嗒声清晰可见，响彻了整个筒子楼。
不少人家从门里探出头，去观察外面的情况，除了能闻到很大的血腥味以外，他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闻不到，什么也不知道。
我又闭上眼。
再次睁开，我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卧室里，布局还是我房间的布局，窗帘还是我选的窗帘。
回头去看，一张完美的全家福正挂在床头上，而母亲和父亲的脸已经被划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灿烂的微笑。
我盯着画出了神。
难道是梦境？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点吧。我揉了揉眉心，起床，穿衣服，和以往的生活一样。
我要出门的时候。
一大吱声，我又被拉回了梦境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梦，我看见那个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守在一个女人的墓前撕心裂肺的。
那个女人我看不清样貌，我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是一个年老的女人，我可以非常的确定，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我。
我盯着男孩，心里涌上一股不言而喻的痛感。
我感觉有一滴泪顺着我的眼眶里滑落，我伸手去擦掉泪，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看女人的名字。
Ha！真是要巧！
那上面女人的名字和我一模一样，甚至连读音，一些小细节都一模一样。我还发现了女人的眼角下有一颗有点方的痣，我的眼角下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女人很苍老，我不相信是身为初中生的我。其实到头来，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
我记不清我多少岁，我记不清我多少时间，我也记不清自己的生日了。
………
现实的吵闹又让我回归了床上，我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熟悉的卧室。
我早已习惯了，想要起身，却又发现浑身都酸软无力。我不能动，甚至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我就那么直直的盯着，直直的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我想要移开目光，我的房门却被一脚踹开了。我的父亲冲过来，抓起了我放在旁边的闹钟，把闹钟摔了个稀碎。
他好像看不见我一样，冲到了窗台前，打开窗户，对着下面疯狂的喊：
“你最好走了就别再回来！别再给我带回来一个累赘！”
之后他又消失不见。
我感觉很奇怪，我又闭了闭眼，真的睡了过去。
/---
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