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晓已经这样躺了三天。
她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麦丁在家里欢快摇着尾巴的画面，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她脑海里反复撕扯。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于樾试过喂她喝水，可她连吞咽的本能都丧失了，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枕巾。
他不再勉强，只是守在床边，像一座沉默的山。每隔一会儿，就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湿润她干裂的嘴唇。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完成一个虔诚的仪式。
第三天夜里，她开始发烧。医生说这是悲痛过度引起的应激反应。于樾整夜没合眼，用温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天快亮时，体温终于降了下来，窗外的麻雀开始叽喳，他却累得在床边打了个盹。
第四天清晨，一缕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林玉晓脸上。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
她看见于樾趴在床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衬衫皱巴巴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虚弱感立刻传遍全身。
这个微小的动作惊醒了于樾。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目光。
"晓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确定的惊喜。
她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于樾立刻明白了，端起水杯，小心地托起她的头，一点点喂她喝水。
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唤醒了她麻木的感官。她喝得很慢，每一口都需要用尽力气。
喝完水，她靠在他臂弯里喘了口气，然后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于樾，我饿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连日的死寂。于樾的手臂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把她轻轻放回枕头上。
"好，你等着。"
他几乎是跑着出去的，在走廊里带起一阵风。不到十分钟，他端着一碗温热的南瓜粥回来，米香在病房里悄悄弥漫。
林玉晓想要自己来，可她的手抖得厉害。于樾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床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送到她嘴边。
她看着他疲惫的脸，张开了嘴。
一勺，两勺...她吃得很慢，但每一口都咽了下去。粥是甜的，带着南瓜特有的香气，这味道让她突然想起，麦丁最爱偷吃她碗里的南瓜。
吃完最后一口，她推开勺子，目光落在窗外。天空很蓝，蓝得刺眼。
"帮我联系我的助理张斓。"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她下午到家里来一趟。"
于樾放下碗，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下颌线绷得很紧。三天来，她第一次显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悲伤，是决绝。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她喃喃道，眼神再不复以前的温和。
于樾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掌心温热。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夜色深沉，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林玉晓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屏幕上并列着几个窗口：一份银行流水的高亮截图、一张中间人在银行门口的正面照、保险箱里那份手写记录的扫描件，以及一段破译出的加密语音文件。
于樾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自己拿起一旁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安静的陪着她。
林玉晓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林玉晓没有将这些证据交给警方。她知道，孙永明的岳父有能力让这个流程变得漫长而充满变数。
一周后，所有证据的复件，连同专业梳理出的资金流向图和时间线，被匿名送达了纪委、孙永明岳父的政敌以及数家权威媒体的调查记者手中。
“法律有法律的程序，”林玉晓终于开口，声音像被冰水浸过，清晰而寒冷，“但舆论和权力的游戏，有它自己的规则。”
于樾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接下来的几周，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
首先是在网络上悄然流传开的一份“某孙姓商人惊天罪证”的分析文章，细节详实，逻辑严密，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圈内人一看便知。紧接着，两家权威财经媒体同时刊登深度报道，矛头直指孙永明及其关联公司，揭露其通过系统性欺诈和极其恶劣的安全事故牟取暴利的模式。
同时，林玉晓在资本市场发动了总攻。早已准备好的做空报告瞬间发布，孙永明旗下公司的股价断崖式下跌。银行抽贷，合作伙伴切割……他的帝国在几周内土崩瓦解。
一个月后，孙永明因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重大责任事故罪、职务侵占罪”等多项经济罪名被正式批捕。而他背后那棵看似稳固的大树，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选择了明哲保身，悄然斩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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