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时
最后一位顾客离开后,姜年柏便锁上了便利店的门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潮湿的夜雾中晕开一团团孤寂的光晕,他疲惫地靠在玻璃门上,手里那罐冰可乐的凉意透过指尖,稍微驱散了些许困倦
今天打工的一半收入,他又习惯性地转给了年竹,和过去无数次一样,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喉咙干得发紧,他抬手,“咔哒”一声拉开了易拉环
这种用自我毁灭式的辍学、打工来进行的幼稚反抗,究竟是想激怒父亲,还是想换来弟弟哪怕一丝的回顾?他自己也说不清
一阵尖锐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喀嚓”声从对面建筑的阴影里传来。
姜年柏猛地抬头,心脏骤然收紧
声音消失了
是幻听吗?连续打工的疲惫让他有些神经衰弱
他灌下一口可乐,冰凉的刺激让他稍微清醒,但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他决定立刻回家
他快步走入路灯光芒之间的昏暗地带
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
“嘶嘎——!”
一道巨大的、散发着腐烂草叶气息的墨绿色影子,如同鬼魅般从侧方的巷口猛扑出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姜年柏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看清了——那是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螳螂!
覆盖着冰冷几丁质甲壳的躯体,疯狂颤动的触须,以及那对高高扬起、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锯齿状刀足——怪物
死亡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那对恐怖的刀足,正对着他的头颅狠狠劈下!
要死了……这种熟悉的、刻骨铭心的恐惧感……他小时候一定……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如同轻盈的夜蝶,倏然切入他与怪物之间
那是一名女孩,裙摆在急速的动作中划出利落的弧线,纤细的手中,两柄修长的短刀反射着凄冷的月光
“锵——!”
火星迸射!女孩左手短刀精准地向上格挡,硬生生架住了那足以劈开混凝土的刀足!巨大的力量让她身形微微一沉,但她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螳螂怪发出愤怒的尖啸,另一只刀足横扫而来!
女孩腰肢柔韧地后仰,刀足带着腥风从她鼻尖上方掠过,同时,她右手的短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怪物刀足与身体连接的关节处
动作行云流水,双刀在她手中化作两道银色的闪电,格挡、劈砍、突刺,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年柏瘫坐在地,惊恐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空无一人的街道,巨大的昆虫怪物,还有这名在月光下战斗的少女……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终于,少女找到了致命的机会,一个灵巧的滑步避开重击,双刀交错,身体如同旋风般回转
“噗嗤!”
双刀狠狠切入了螳螂怪相对脆弱的颈部。
怪物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随即轰然倒地,身体如同融入沥青路面般迅速淡化、消失
而在它消失的地方,一点纯白的光芒微微亮起——原地,只留下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麦种状的“核”
桂魄轻盈落地,裙摆缓缓垂下,手腕一抖,甩落刀身上不存在的污秽,双刀悄无声息地归入隐藏在裙摆下的刀鞘,将那枚散发着微光的核轻轻拾起
直到这时,她才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的年柏
当她看清年柏的脸,并且明确感受到对方惊惧目光的焦点就在自己,以及刚才怪物所在的位置时,她那一直毫无波澜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惊讶
她能确定,刚才这条街上,除了她和那个“莫斯得”,以及这个男孩,再没有其他“可视”的存在
“你看得见”
她的声音平静,但细微的停顿透露出她的意外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带着某些确认意味的陈述
年柏牙齿都在打颤,巨大的恐惧和认知冲击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怪……怪物……还有你……刚才……”
“第二次?”
桂魄走近几步,低头看着他,眼神锐利
“第一次见到‘莫斯得’的人,记忆会被清理,而你记得……你以前见过”
她用的是肯定句
记忆清理?以前见过?姜年柏混乱的脑海中,那个关于妹妹失踪的记忆再次剧烈翻腾起来,伴随着一种强烈的、被强行抹去什么的恶心感
桂魄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用那没有起伏的语调开口
“你被标记了,‘母亲’的猎物”
她顿了顿,补充道
“留在这里,不安全。”
她的目光掠过姜年柏苍白的面孔和微微发抖的身体,最终落在他捏得发白的指关节上
“事务所,缺人”
她提出了方案,语气依旧平淡
“包吃包住,一年四万,不过工作,很危险”
姜年柏的心脏狂跳,不止是因为金额,事务所?是处理这些怪物的地方吗?
危险……但他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且,妹妹的失踪……父母和年竹的怨恨……这一切,是否都与这有关?
他抬起头,看向桂魄,强大、神秘,冷静得近乎非人,但她刚刚救了自己,并且……她似乎认识这种“标记”
留在这里,可能真的会死,去那个事务所,或许能找到答案
生存的欲望和寻求真相的迫切,最终压倒了恐惧
年柏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尽管腿还有些发软
他迎上桂魄平静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语气坚定
“……我跟你去”
桂魄看着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郁子小姐会喜欢你的”
就在她准备转身带路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名字?”
“姜年柏”
他回答
在听到“姜”这个姓氏的瞬间,桂魄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仿佛这个姓氏触动了她的某根记忆丝线,但这异样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桂魄”
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不再多言,转身,裙摆微扬,无声地走入前方的夜色中,但她的脚步不快,似乎在等他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