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熏香袅袅，驱散了禁闭室带来的阴冷和绝望，却驱不散那无形中更加沉重的枷锁。卢凌风已被人仔细梳洗过，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质地柔软却依旧颜色鲜亮的常服，衬得他苍白的脸色愈发没有血色，像一尊精心修饰过的人偶。
皇帝踏入阁内时，眉宇间果然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或许是因边关传来捷报，又或是单纯享受着这份将桀骜鹰犬彻底驯服后的满足感。他心情颇佳地坐在软榻上，甚至难得地对卢凌风今日的“乖巧”表示了赞许。
“看来这十日的静思，倒是让你想明白了许多。” 皇帝端起内侍奉上的温茶，语气慵懒。
卢凌风垂首侍立在一旁，闻言，心脏猛地一缩，那十日饥渴交加、黑暗冰冷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但他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丝迎合的、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陛下天恩，点醒愚臣。”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刻意放得轻柔温顺。
皇帝似乎很受用他这副姿态，呷了口茶，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带着审视货物的挑剔，又夹杂着几分满意。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跳跃的轻微噼啪声。
卢凌风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他知道此刻皇帝心情尚可，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一个极其冒险，但若成功回报也可能巨大的机会。他需要试探，需要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下，为自己，也为他在乎的人，争取一点点微末的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向前迈了半步，然后缓缓跪了下来，动作依旧恭顺，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恳切。
“陛下……” 他抬起头，目光不敢直视天颜，只落在皇帝膝前的龙纹刺绣上，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恰到好处的祈求，“臣……斗胆，有两事相求，望陛下……开恩。”
皇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放下茶盏，并未动怒，只是那慵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哦？说来听听。”
卢凌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在走钢丝。“臣卢凌风，自知罪孽深重，无可辩驳。唯求陛下……天恩浩荡，赦免裴喜君。她……全然无辜。” 他顿了顿，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砖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臣……愿入后宫，侍奉陛下左右，此生……再无他求。”
御座之上，传来玉玺被轻轻放置在龙案上的磕碰声。皇帝没有立刻回应，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得卢凌风脊背欲裂，仿佛能听见自己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的细微呻吟。
良久，一声轻笑从上头飘下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玩味：“卢卿为了一个女子，倒是肯舍却一身傲骨。”卢凌风伏在地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没有抬头。皇帝的声音继续慢悠悠地响起，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准了。”
卢凌风不敢停顿太久，立刻接上第二件事，语气更加卑微，甚至带上了哽咽的颤音：
“其二……臣母……年事已高，经此前风波，想必更是心力交瘁……臣身为人子，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万死之罪，如今……如今更是……” 他哽住了，后面“沦为男宠”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化为一声压抑的抽气，“臣……只想求陛下开恩，允臣……偶尔能去探望母亲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知道她安好……臣便心满意足，再无他求！求陛下……成全臣这一点点……孝心！”
他将额头深深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姿态放得极低，将请求探望太平公主的理由完全归结于“孝心”，试图触动皇帝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或者至少，不引起更深的猜忌。
凝香阁内陷入了死寂。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跪伏在地的卢凌风。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内心最深处。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卢凌风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背上，冷汗渐渐浸湿了内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赌对了，还是……即将迎来又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卢凌风，你才刚学会如何做朕的‘男宠’，便又开始……学着得寸进尺了？”
这句话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卢凌风的全身。皇帝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玄色的龙袍下摆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至于太平公主……”
他顿了顿，弯下腰，伸手捏住了卢凌风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那双龙眸之中，先前的一丝愉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警告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你是不是忘了，‘男宠’的本分是什么？” 皇帝的手指用力，捏得卢凌风下颌生疼，“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朕一人。念及你初犯，朕今日不重罚于你。”
他猛地松开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滚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你的身份，想清楚你该求什么，不该求什么！” 皇帝拂袖转身，语气森然，“若再让朕听到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禁闭室……朕看你是还没待够！”
说完，他不再看卢凌风一眼，大步离开了凝香阁。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卢凌风依旧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额头顶着地面，冰冷的触感传来，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寒意。他失败了。而且，激怒了皇帝。
那刚刚用尽尊严和未来换来的、看似“稳固”的位置，原来如此脆弱，连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请求，都是不被允许的奢望。
他缓缓直起身，看着皇帝消失的方向，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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