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略感疲惫却因“游览”而稍显轻松的身体回到那间阴暗的倒座房，夏毓发现母亲夏桂芬还没回来。食堂的工作总是忙碌的，不到晚饭饭点估计见不到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煤炉子偶尔发出细微的哔啵声。原主记忆里那些简单的、仅限于填饱肚子的烹饪技能，夏毓接收得并不完全，而且她现在也确实不饿——大概是穿梭世界和情绪起伏消耗的不是肠胃而是精神。
一种独在异世为异客的孤寂感，夹杂着对漫长未来（至少要待到夏母终老）的茫然，悄然漫上心头。这可比上个世界来去匆匆刺激多了，那是极限求生，这是……长期抗战。
无聊，成了眼下最真切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和衣躺在那张硬板床上，望着顶棚的旧报纸，在脑海里百无聊赖地呼唤：“007，在吗？聊五毛钱的天？”
系统光球应声浮现，散发着稳定的微光：【随时为您服务，宿主。】
“我说，007啊，”夏毓翻了个身，用手支着脑袋，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咱们这绑定关系，看样子是旷日持久了。这往后几十年，总不能除了做任务就是发呆吧？你们这系统，有没有什么员工福利，比如……给宿主看看电视解解闷什么的？哪怕是雪花屏的《新闻联播》也行啊！”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系统【BUG-007】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检索数据库，然后用一种略带斟酌的电子音回答：
【理论上……宿主在非任务时间，有权申请基础精神娱乐服务。但由于本系统为测试版，能量及资源有限，无法直接接入本世界广播电视信号，或模拟完整影视剧集。】
夏毓刚有点失望，却听系统继续道：
【不过，可以尝试为宿主开启低功耗背景音模拟，或调取部分已记录（如上个世界）的声景参数进行回放。例如，您可以选择收听模拟的《胡同人家》环境音，或上个世界街道办的整理书籍声。】
夏毓：“……”
听起来更可怜了好吗！跟听白噪音助眠似的！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那积分商城呢？别告诉我连商城都没有！”这可是穿越者标配！
这次，系统的回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
【积分商城功能存在，但目前处于未激活状态。】
光屏在她意识中展开，显示着一个灰色不可点击的【商城】图标，下面有一行小字：“激活需累计积分达到100点。”
夏毓看着自己面板上那个孤零零的“15”，沉默了。
“……所以，我不仅看不到电视，连个能花钱……花积分的地方都没有？”她感觉前途更加“黯淡”了。
【宿主不必灰心。】系统试图安慰，【只要积极完成任务，赚取积分，解锁商城指日可待。据不可靠消息，商城内可能包含诸如‘过时影视剧片段包’、‘经典歌曲MP3（低音质）’等娱乐性物品。】
画饼！这绝对是画饼！
但……该死的，她居然有点被这个饼诱惑到了！为了可能存在的《还珠格格》第一集，她是不是也得拼命赚积分？
“行吧行吧，”夏毓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指望不上你了。我还是想想中午怎么晾衣服才能拿到那20分实在。”
她从床上坐起来，目光落在墙角那个旧木盆上，里面放着几件待洗的衣物。虽然娱乐活动匮乏得令人发指，但现实的问题和任务却迫在眉睫。
至少，先把这价值20积分的“亮相”任务漂亮地完成，让她的“启动资金”变得更丰厚一点。有了积分，才有未来解锁更多可能性的希望，包括……也许，大概，可能……能看到“电视”的那一天？
她认命地走过去，开始挑选那三件需要晾晒的“道具”。
夏毓走到墙角，蹲下身看着那个旧木盆。盆里泡着几件衣物，大多是夏桂芬的工装和几件颜色灰扑扑的内衫。水已经有些凉了，泛着淡淡的皂角气味。
原主的记忆碎片浮现心头——因为从小体弱，有心悸的毛病，夏母几乎是把她当眼珠子护着，重活累活从不让她沾手。别说洗衣服，就连生炉子、淘米做饭，夏母都抢着自己来，生怕女儿累着、呛着。她总说：“小毓，你好好念书就行，妈有力气妈能干。”
这具身体虽然营养不良，但一双手却因为长期被过度保护，除了握笔留下的薄茧，指节处甚至比同龄姑娘要细腻些。
夏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酸涩，又有些温暖。这位沉默而坚韧的母亲，在用她所能想到的全部方式，为女儿撑起一片小小的、尽可能安稳的天空。
“007，”她在心里轻声说，“她真的把女儿养的很好！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多待些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为了这份沉甸甸的母爱，她也得好好活下去，至少，要让夏桂芬的晚年，能过得轻松一些。
而明天这个晾晒衣服的任务，似乎也变得不再仅仅是为了积分。她动手洗衣服，在邻居们看来，或许会觉得是夏家闺女长大了、懂事了，能帮母亲分担了。这能让她的“反常”举动变得合理，不至于惹人怀疑。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夏毓挽起袖子，将手探入微凉的水中，模仿着记忆里夏母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搓洗起来。
她洗得很慢，很仔细。一方面是不熟练，另一方面也是顾及这身体，不敢太过用力。皂角滑腻腻的，不太好掌握分量，泡沫也不算丰富，但她还是耐心地将几件衣服的领口、袖口这些容易脏的地方都搓洗了一遍。
清澈的水渐渐变得浑浊。
当她终于将洗好的三件衣服——一件夏母的深蓝色工装外套，一件自己的碎花衬衫，还有一条半旧的灰色裤子——拧干（对她来说有点费力），放进干净的搪瓷盆里时，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也有些加快。
但她看着盆里那几件带着皂角清香的、干净的衣服，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不是任务，这是她为这个“家”，为那个辛苦的母亲，做的第一件实实在在的小事。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估算着时间。快到一点了，院子里好像静下来了。
夏毓端起搪瓷盆，拉开了房门。秋日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端着盆走向房檐下那根已经有些斑驳的晾衣铁丝。
还没走到晾衣铁丝旁，一个带着讶异和关切的声音就从旁边响了起来：
“哟，平安啊，你怎么洗上衣裳了？”
（注：“平安”是夏母对体弱孩子的一种怜爱称呼，寓意希望孩子平安顺遂。）
夏毓循声望去，是住在隔壁西厢房的赵大妈，正端着个簸箕在门口拣米里的沙子。赵大妈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还有一丝不赞同。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赵大妈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平日里对她们这对被婆家欺负的母女也偶有关照。
夏毓心里“咯噔”一下，任务还没开始，就先引起了邻居的注意？还好提前打预防针，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腼腆又带着点倔强的笑容，声音轻轻的：
“赵大妈，我……我就是想试试。我妈太辛苦了，我……我都这么大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点这个年纪姑娘家想要分担家务却又不太熟练的局促。
赵大妈一听，果然放下了簸箕，走过来几步，看着她盆里那几件拧得不算太干、但明显是认真洗过的衣服，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怜惜，也有感慨。
“你这孩子……心思是好的，可你这身子骨，你妈哪舍得让你碰这些冷水呦！”赵大妈压低了声音，“快别晾了，等你妈回来瞧见，指不定得多心疼呢！这大冷天的，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夏毓心下稍安。她顺着赵大妈的话，微微低下头，手指绞着盆沿，做出一种被说中了心思、又有点不甘的模样，小声嗫嚅：“可是……我妈她……”
“听话，平安。”赵大妈语气软了下来，带着长辈的慈爱，“有你这份心，你妈就比吃了蜜还甜。这活儿不急在这一时，等你身子骨再好些，夏天水暖了，再学也不迟。快把盆端回去，啊？”
夏毓这才像是被说服了，乖乖地点了点头：“嗯，谢谢赵大妈，那我……我先回去了。”
她端着盆，又慢吞吞地挪回了屋里。关上门，将盆放在地上，她才轻轻吁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因为“勤奋”而暴露了。
不过，经过这一遭，她也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个院子里并非全是冷漠。像赵大妈这样的老邻居，对原主这个病弱的小姑娘是熟悉的，也是心存善意的。这种熟悉，既是一种无形的监督，让她不能行为太出格，也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保护。
“看来，想在这个世界安稳地待下去，光靠‘路人甲’技能还不够，”夏毓若有所思，“还得好好经营一下‘夏毓’这个身份才行。”
不能太突出，但也不能太脱离原主的轨迹。今天的“洗衣服”事件，虽然打断了任务，却阴差阳错地让她向“懂事女儿”的人设迈出了一小步。明天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应该就会顺利些吧。
她看着地上那盆湿衣服，无奈地笑了笑。
“得，这衣服算是白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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