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级台阶的光斑

九月的风还裹着夏末的余温，吹动公告栏上泛黄的分班名单，我踮着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自己时，后颈忽然落了片轻飘飘的阴影。

“同学，能帮我指下高二（3）班在哪儿吗？”

声音里带着点没散尽的少年气，像刚拆封的薄荷糖。我回头时正撞见对方抬眼，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灰的阴影。他手里攥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口，还有支笔滚到了包口，笔帽上印着的校徽已经磨掉了边角。

“跟我走，我也在（3）班。”我把刚领的军训服往胳膊肘里夹了夹，转身往教学楼走。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却跟得很稳，偶尔有风卷着梧桐叶飘过来，他会下意识往我这边偏一点，像是怕叶子落在我怀里的作业本上。

教学楼门口的台阶被晒得发烫，我踩上去时忍不住缩了下脚，他却忽然在第三级台阶前停住了。“等一下。”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台阶缝里的东西——是只翅膀沾了灰的蜻蜓，正奄奄一息地扑腾着。他从帆布包里翻出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把蜻蜓裹住，起身时指腹蹭到了台阶上的光斑，亮得像碎掉的星星。

“以前我家楼下也有好多蜻蜓，下雨前飞得特别低。”他说着把蜻蜓放进旁边的草丛里，回头时眼里带着点笑意，“我叫末江，刚转来的。”

“沈朝。”我报上名字时，教室门刚好被推开，喧闹声瞬间涌了出来。班主任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女老师，看见我们俩一起进来，笑着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正好，末江坐沈朝旁边吧，以后多跟同学请教。”

我把作业本放在桌上，刚要拉开椅子，就看见末江盯着我桌角的贴纸发呆——那是张快掉下来的星空贴纸，还是去年运动会时班长送的。“你也喜欢星星？”他忽然问，手指轻轻碰了下贴纸边缘，“我以前总在老家的屋顶看星星，没有路灯，能看见银河。”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桌的苏晓就转了过来，凑在我耳边小声说：“新同桌长得好好看啊，比隔壁班的校草还帅。”我瞪了她一眼，却看见末江书耳尖红了，赶紧把课本翻开，假装认真看目录，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在草稿本上画着什么——是只蜻蜓，翅膀上画着细微的光斑，像极了刚才台阶上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