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猎场的秋阳裹着金风，林叶簌簌作响，惊起雁雀扑棱棱掠过长空。沈清辞骑在白马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缰绳——前世今日，七皇子萧景珩会在此处被萧景渊设计的“惊马”所伤，坠崖断腿，从此失了夺嫡的资本。她抬眼望向密林深处，果见一抹月白身影正被失控的黑马裹挟着，朝断崖方向狂奔。
那黑马鬃毛倒竖，喷着响鼻，四蹄踏得枯叶碎石飞溅，萧景珩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锦袍下摆被风卷得猎猎作响，显然已拼尽全力控马，却只换来畜生更疯狂的挣动。沈清辞心尖一紧——前世她只远远瞧见萧景珩坠崖的惨状，今日亲眼见这失控的马距断崖只剩数十丈，喉间竟漫上股腥甜的急意。
“驾！”
她一夹马腹，坐下白马“青骢”如离弦之箭窜出，马蹄碾过积叶的脆响混着风声灌入耳膜。沈清辞俯身捞起鞍侧的猎网，指尖触到粗麻绳的糙意时，恰好与黑马错身——她扬手将网兜猛地抛向马首，网绳如灵蛇缠上黑马前蹄，那畜生吃痛长嘶，前腿骤然跪地，惯性将萧景珩狠狠甩了出去！
月白身影如断线纸鸢般朝崖边的石棱撞去，沈清辞几乎是本能地飞身扑下，在他后背即将磕上尖锐石角的瞬间，用自己的肩膀将人狠狠顶开。两人滚落在崖边的软草上，沈清辞手肘重重磕在石块上，钝痛顺着臂骨窜到肩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
“你……”萧景珩撑起身，墨发凌乱地贴在额角，额间渗着薄汗，那双惯常温和的桃花眼此刻满是惊惶，“沈姑娘？”
沈清辞揉着胳膊坐起身，余光瞥见黑马挣扎着爬起，竟又朝两人冲来——是有人在暗处控着它！她顾不上疼，拽着萧景珩的手腕往密林里拖：“殿下快走！这马是被人动了手脚！”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擦着沈清辞的发梢钉进她方才坐着的草里，箭簇泛着幽蓝的光——竟是淬了毒。萧景珩脸色骤变，反手将沈清辞护在身后，拔出腰间佩剑：“是谁？！”
密林深处传来轻嗤，萧景渊的身影缓步走出，玄色骑装衬得他面如冠玉，眼底却浸着冷意：“七弟好兴致，围猎也带着沈姑娘私会？”他目光扫过沈清辞，似笑非笑，“沈姑娘倒是大胆，竟敢插手皇家事。”
沈清辞扶着胳膊站到萧景珩身侧，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短匕——前世萧景渊就是用这招“惊马栽赃”，说萧景珩私通朝臣之女、意图构陷兄长，害得萧景珩被禁足三月，再加上坠崖的腿伤，彻底与储位无缘。今日她既拦了这局，便不能让萧景渊得逞。
“二殿下说的‘私会’，是指我救七殿下的事？”沈清辞抬眸，语气淡得像风，“方才二殿下的箭，若是偏半寸，怕是要钉在七殿下心口了——这围猎的‘彩头’，二殿下未免抢得太急。”
萧景渊的笑僵在脸上，随即沉了脸：“沈清辞，你敢污蔑本王？”
“是不是污蔑，”沈清辞看向他身后的密林，扬声道，“不如问问二殿下带来的‘暗卫’——方才控马的人，此刻该还藏在树后吧？”
萧景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刚要抬手唤人，萧景珩已提剑掠至他面前，剑锋抵上他的咽喉：“二哥，你我兄弟，何至于此？”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御林军的马蹄声——是沈清辞方才扑马前，悄悄让青骢跑向围猎场的侍卫营报信。萧景渊脸色一白，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拂袖后退：“今日是本王失手，七弟莫怪。”说罢竟转身掠入密林，连失控的黑马都顾不上。
萧景珩收了剑，转身看向沈清辞，见她手肘渗出血迹，眉头蹙得更紧：“沈姑娘，你受伤了。”
沈清辞低头看了眼手肘的擦伤，不在意地摆手：“小伤而已，殿下无碍就好。”她想起前世萧景珩被禁足后，萧景渊还派了人在他药里动手脚，让他腿伤迟迟不愈，便低声道，“殿下回去后，贴身的饮食药石都要仔细查验——二殿下今日没得逞，怕是还会动手。”
萧景珩望着她眼底的真切，忽然想起先前沈府的事——传闻沈姑娘性情温婉，今日却这般果敢，甚至能看透他都没察觉的阴私。他指尖蜷了蜷，轻声道：“沈姑娘为何要救我？”
沈清辞垂眸，掩去眼底的怅然——前世萧景珩是少数没对沈家落井下石的人，甚至在她被苏怜月陷害时，悄悄递过消息。今日救他，是还前世的恩，也是为沈家寻个助力。
“七殿下是仁厚之人，”她抬眸时，眼底已染了笑意，“沈府受殿下照拂良多，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
御林军的身影已出现在林边，萧景珩看着沈清辞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弯唇笑了：“举手之劳？沈姑娘这‘举手’，可是救了本王的命。”他将佩剑递到沈清辞面前，剑柄上的“景”字纹络清晰，“此剑暂押在姑娘处，改日本王必登门道谢。”
沈清辞刚要推辞，萧景珩已转身朝御林军走去，只留下句轻扬的话：“沈姑娘若是不收，便是嫌本王的谢礼轻了。”
沈清辞握着微凉的剑柄，望着萧景珩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他被废后，在冷宫里写的那句“明月照沟渠，情深总错付”。今日她拦了这惊马，改了他的命数，不知能否让这温润的七皇子，避开前世的悲凉。
远处的号角声响起，围猎场的喧闹渐起。沈清辞翻身上马，青骢踏过积叶，蹄声轻缓。她摸了摸袖中的短匕，眼底漫开冷意——萧景渊既动了杀心，往后的路，怕是要更险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