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之的试探,并未让沈知微有丝毫动摇。她依旧按部就班地筹备着离宫事宜,每日除了处理东宫内务,便是钻研医书,或是与江南的周先生通信,了解医馆的筹备进度。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暖融融的。云溪兴冲冲地拿着一封书信跑进来,脸上满是喜色:“娘娘,江南的回信到了!周先生说,医馆已经全部打理妥当,药材也已备齐,就等您过去了!”
沈知微放下手中的医书,接过书信,指尖抚过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中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她拆开信封,细细品读,信中详细描述了医馆的模样:前堂宽敞明亮,设了六张诊桌,后堂是药房与病房,后院开辟了药圃,种满了常用草药,旁边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可供她闲暇时读书研医。
周先生还说,已按她的吩咐,收留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女,请来嬷嬷教导她们护理之术,如今已有几人能协助郎中抓药、包扎。医馆取名“知微堂”,匾额已由江南大儒题写,就悬在正门之上。
看着信中的描述,沈知微仿佛已经置身于江南的烟雨之中,看到了“知微堂”前川流不息的病患,看到了自己穿着素衣,为百姓诊病施药的模样,心中满是憧憬。
“太好了,娘娘!”云溪激动地说道,“再过不久,我们就能离开这东宫,去江南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嗯。”沈知微点点头,将书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锦盒里。锦盒内,还放着江南的地契、身份证明,以及她这些年积攒的财物——这些,都是她离宫后的依靠。
她抬眸望向窗外,庭院里的墨竹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雪水顺着竹节滴落,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轻声道:“再等一等,等萧珩之登基,拿到废后圣旨,我们就走。”
然而,这一切,都被门外的萧珩之听在了耳里。
他本是得了皇后的吩咐,来送些刚贡入宫的暖炉,走到殿门口,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沈知微语气中的憧憬与向往,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慢慢靠近,只要他足够真诚,总能焐热她的心。可他没想到,她的离意,竟如此坚定,如此迫不及待。
他没有进去,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外,手中的暖炉仿佛有千斤重,烫得他手心发疼。
这些日子,他刻意疏远了被禁足的苏良媛,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朝政与东宫事务上。他开始留意沈知微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处理内务时条理清晰,对待宫人宽严有度,甚至在闲暇时,还会教宫中的小宫女识字、辨识草药。
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沈知微不仅有谋略、有锋芒,更有一颗温柔通透的心。这样的女子,本该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是他携手一生的良人。可他,却在大婚之夜,亲手将她推开,用三年之约,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萧珩之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寝殿,心中一片混乱。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与悔恨。
他想起大婚夜,她掀盖头时清冷的眼眸;想起她为他解毒时,不留姓名的果断;想起她在朝堂上,为沈家解围时的从容;想起她面对苏良媛的挑衅,始终淡然的模样。这些画面,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愈发清晰,也愈发让他心痛。
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清醒独立、通透睿智的女子,动了心。只是,他醒悟得太晚,她早已一心向自由,再也不会回头。
“沈知微……”萧珩之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眼中满是痛苦与悔恨,“若是当初,我没有忽视你,若是当初,我没有答应那个约定,你会不会……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然而,没有若是。
红烛冷帐的那一夜,他亲手推开了她。如今,她要走了,走向她梦寐以求的自由,而他,只能留在这冰冷的宫墙里,独自承受这份迟来的悔恨。
他忽然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废后圣旨”四个字,又猛地将纸揉碎,掷在地上。
不行,他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
哪怕用尽一切手段,哪怕会失去沈家的支持,哪怕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一股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渐渐蔓延开来,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知道,这样做或许会万劫不复,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想留住她,留住这个他迟了许久才爱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