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王城的真正入口居然在这地下。
除了银白色的金属框架闪烁着为如荣的光,我甚至不确定再往下是否有可以落脚的地面。
忽然,我听见远方似乎有钟声响起,四周的空气竟也微微颤抖起来,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鼻腔,我忽然感觉仿佛从高空坠落,看着我自己的身躯在我眼前破碎开,我伸出的手被我的碎片砸中,流出鲜血。
渐渐的,钟声变成了悠扬的铃声,那声音分明越来越近,似乎有更多的铃声并在一起,发出不规则的震动。
我冷静下来,忽然看到一个光点,它也在逐渐靠近,它在缓慢地平行移动。我环顾四周,这里几乎没有能躲避的空间。那么,我认真观察着那个光点,如果那里有人,并且使用某种魔法的话,我想我是有能力将它模仿过来的。
只是,等那光点靠近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一条船。准确来说,是一条巨大的鱼,其上则有一个人,披着巨大的袍子,他手中举着一个像鱼竿一样的东西,在杆子的下方则垂着一盞灯。这条鱼在我面前停下。
“上船吗?”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人。
“去哪里?”我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做出反问,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这里的终点只有一个……”他指了指远方的王城入口。
“进去了会怎么样?”
似乎已经不满我的太多问题,脚下的鱼儿摆动起了尾巴。
“如果不进去,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吧,直到你忘记自己是谁,直到你有一天终于决定做些什么,捡起一根没人要的杆子,养一条没有眼睛的鱼,亲手一个个将他们最后的灵魂送到狮子口中,这样他们才会放过你。”
老人悠悠地说着,鱼儿已经调转了方向,我准备了一下,迅速跳到了鱼背上。鱼儿向下沉了一下,但并没有溅起我想象中的水花。
老人没有理我,只是调整了一下手中灯的位置,那是王城的方向。
“我可以试试吗?”我向老人伸出手询问。
他瞥了我一眼,将手中的钓竿交给我。
老人疲惫地坐在鱼背上,掏出一个瓶子,里面有类似于白色晶体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问。
“盐。饿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打开瓶子往手中倒了一点,我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老人似乎马上变年轻了一点。
“看上去很神奇,这是某种魔法吗?”我问道。
“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谋杀。”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要清亮了不少,“你不像是亡魂,你的血肉依然健在,如果你从上面来的话就会知道,这种东西的价值。”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确实,在那些奇怪的魔法使手中,他们提交的信息也变成了这种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我再次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某种精神力量的根源,这个国家的国王有某种本领,她能从任何事物中提取出这种东西,不管是岩石、土地,甚至信息、情报,甚至……人。”他幽幽地说:“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所有人只明白,这种东西是维持一些事物运作的根源,而它的产出和贸易的源头,来自于高廷之上。
来这里这么久,不知道是因为周围阴冷的空气是我感到寒冷,还是脚下虚空的状态是我感到恐惧,又或者是这瓶中的白色晶体,我似乎能感到我身体中的什么东西也在被抽离着,我的手好像在被手中的鱼竿捕获着,我几乎无法抵御流动的空气,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将我拆解、割碎。
“我来吧。”不知何时老人站在我身旁,接过我手中的鱼竿。
“你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和方向,还是小心一点吧。”他再次坐在鱼头的位置,好像一块磐石一动不动。
突然间,在他侧身之时,我忽然注意到他的袍子,在胸前的位置也有一朵花的图案。
“这件袍子……”
“怎么了?”
“与其他法师的完全不一样。”
他微微歪头看了我一眼。
“我们这种人不需要眼睛的监管,因为它们无法监管,我们这种人只能堕入虚空,像是这里,比起外面居然算是更安全的地方了。”他发出一声苦笑,冲着前方的灯吹了一口气,有些微弱的光芒又立刻鲜亮起来。
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我想起地面上遇见的女孩,她也会来到这里吗?
“你在这里多久了?”我问道。
“谁知道呢,在上一个在这里的人死之前吧。”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继续问。
他或许是被我逗笑了,但或许是太久没有笑,发出的笑声听上去居然有些恐怖。
“奇怪的问题,等下一个人来吧,那是他决定的,不是我决定的。”
“他怎样来?”
“等他具有了资格。”
“资格?”
老人忽然转过脸盯着我:“等他愿意继续穿着这袍子,愿意将所有灵魂中最后挣扎的力量亲手送进那里的时候。”他有些愤恨地低声念道,一只手指着那越来越近的王城入口,苍白的脸上红了半只眼睛,被光亮的鱼灯衬着更加幽怨了。
我想起女孩的笑脸,这位老人应该还得在这里待许久。
船靠岸了,老人用鱼竿敲了敲王城门口的银色围栏,一阵光亮照亮了一瞬。幽暗的王城忽然好像呼吸了一大口空气一般,沉闷的啸声从城门口传来。我看到王城的全景,上半隐藏在虚空中,比起探索未知,待在这里倒也显得更加安全了。
“不管你做什么,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路小心吧。”
他摇晃着杆子调转了方向,向着另一个光点前行。
正当我要迈进这一片未知时,忽然有一只手将我拉到了一边。
“勇者,你是勇者吗!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了!”这人口中念念有词,看来需要留给他一点自我感动的时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他突然睁大了双眼,好像又重新被理智掌控了意识。他站直身体,将一只手从身侧规整地伸开:“这边走。”我奇怪于他态度的转变,但似乎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站在这里回头看的话,老人和鱼灯,闪亮的银白色框架,全部都看不见了,面前只剩下未知的虚空。这样看的话,这里似乎又比外面更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