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是从隔壁班几个男生的起哄开始的。他们总爱在走廊里故意撞我的肩膀,还会对着我的背影喊些不怀好意的话,说我是“花瓶”,说我“只会对着镜子臭美,成绩差得丢人”。起初我假装没听见,脚步走得更快,直到那天放学。
他们把我堵在了教学楼后的银杏树下,树影斑驳地落在地上,风一吹就晃。其中一个人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伸手就要扯我的书包带,“哟,这不是贺大帅哥吗?一个人走啊?”我攥着书包带往后退,指尖都在发颤,书包带勒得手心生疼。
“你们在干什么?”严浩翔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不算特别大声,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冷意。他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我往他身后护了护,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直直看向那几个男生:“再动他一下试试?”
那几个男生愣了愣,大概是没见过平时话少、总是安安静静做题的严浩翔这么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骂骂咧咧地嘟囔着“多管闲事”,悻悻地走了。
他转身时,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像是怕吓着我,伸手轻轻帮我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以后放学等我一起走,别一个人走小路。”夕阳把银杏叶染成金红色,一片叶子悠悠飘下来,落在他发梢。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刚好落在我脚边,和满地的银杏叶叠在一起,分不清哪片是叶,哪段是影。
那天他送我到小区门口,临分别时,还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个银杏叶形状的书签,边缘被细心地压平了,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字:“你的好看不是错,不用听别人乱讲。”字迹和草稿纸上的一样,有力又认真。
我捏着那枚书签,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纸面,夕阳的光漫过他的肩膀,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好像有点不自在,手插在书包带里,脚尖轻轻碾着地上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谢、谢谢。”我声音有点发紧,把书签小心翼翼地塞进校服口袋,生怕折坏了边角。口袋里的布料贴着发烫的指尖,那点温度好像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他“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我家单元楼的灯,又把目光落回我脸上,顿了顿才说:“明天早上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一起去学校。”
我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口袋里的书签像是有了温度,暖烘烘的。
第二天早上,我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严浩翔站在那棵老槐树下。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着书包,晨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看到我过来,他眼睛亮了亮,朝我招了招手。
“早。”他笑着说。
“早。”我也回了他一个笑,心里的紧张好像少了很多。
我们一起往学校走,路上没怎么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路边桂花树的甜香,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并排走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
从那天起,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会帮我拎重一点的书包,会在我被难题困住的时候,耐心地给我讲题。那些曾经起哄的男生,看到我们总是一起走,也渐渐不敢再来招惹我了。
秋天过得很快,银杏叶落了一地,像是铺了层金色的地毯。有一次放学,我们走在银杏树下,他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递给我:“这个比书签好看。”
我接过来,叶子边缘还带着点黄绿色,脉络清晰得像幅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很长,眼神认真又清澈。
“严浩翔,”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说着,脸颊有点发烫。
他挠了挠头,耳朵红了红:“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这两个字,像是颗糖,在心里慢慢化开,甜甜的。我把那片银杏叶夹进了课本里,和他送我的书签放在一起。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寒流过后,气温骤降。我没来得及加衣服,早读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严浩翔看到了,悄悄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塞给我:“穿上吧,我不冷。”
他的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裹在身上,暖和得让人想叹气。我看着他只穿着一件薄毛衣,鼻尖冻得红红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那你怎么办?”
“我火力壮。”他咧嘴笑了笑,把脖子缩了缩,却还是坐得笔直,认真地看着课本。
那天放学,他感冒了,鼻音重重的。我把外套洗干净叠好,还给他的时候,塞了一包感冒药:“记得喝。”
他接过外套,又看了看那包药,眼睛弯成了月牙:“知道了,管家婆。”
我被他说得脸一红,伸手推了他一下,他笑着躲开,影子在雪地上摇摇晃晃,像个调皮的孩子。
期末考试前的那段时间,学习变得格外紧张。我们经常一起在教室里自习到很晚,他会帮我划重点,我会提醒他别总忘记吃饭。有一次,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他的校服,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他还在旁边低头做题,眉头微微皱着,像是遇到了难题。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身上,安静又温柔。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考试结束那天,学校组织去看电影。散场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他撑开伞,把我护在伞下。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伞下的空间很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走到分岔路口,他停下脚步,看着我:“寒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好啊。”我笑着答应。
雨还在下,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和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是再也分不开了。我攥着口袋里那枚已经有些褪色的银杏书签,心里暖暖的,好像已经看到了春天的样子